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白眉大侠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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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1-12-25 13:15:37 | 显示全部楼层 |阅读模式
第一回 长安侯仗势霸民女 白眉毛除暴惩顽凶
北宋仁宗坐汴梁,
  君正臣贤民安康。
  可恨西夏来入侵,
  致使中原遭祸殃。

  三月的天气,万物复苏,八百里秦川,绿柳成行,风景如画。这时顺着大道来了一个人。此人长得真是与众不同,身高八尺左右,溜肩膀,两条大仙鹤腿,往脸上看面如紫羊肝,小眼睛,鹰钩鼻子,菱角嘴。最显眼、最特殊的是长着两条刷白刷白的眼眉!大片牙,黑牙根,眼角往下耷拉着,嘴角往上翘着,要不注意看,活像个吊死鬼。此人,头上戴着软底六棱抽口软壮巾,顶梁门倒拉三尖慈姑叶,鬓插青绒球,周身穿青,遍体挂皂,腰扎五福丝鸾板带,左肋下佩带一口金丝大环宝刀,手里拿着一把纸折扇。他一边走着,一边欣赏着秦川的风景,可能走高兴了,居然还唱起了家乡小调,他的家乡是山西省祁县徐冢庄。由于他不通音律五音不全,这个味唱出来,不太好听,旁人听了,乐得腰都直不起来。他每过村庄镇店,身后都跟随着一群儿童,一边指一边乐。这个白眉毛是谁?他就是白眉大侠山西雁徐良。你别看这人长相难看,可谁知,他的父亲就是大五义的三爷穿山鼠徐庆。他现在在开封府当官,身为三品护卫之职。自幼受高人传授,学有绝艺在身,高来高去,陆地飞腾,走高楼、越大厦如履平地,横跳江河竖跳海,万丈高楼脚下踩。又练就各种拳术和掌法,掌中耍一口金丝大环宝刀,真可谓所向无敌。这徐良还有一种绝艺,善打暗器,双手可以发镖,双手可以接镖,白天打箭靶,晚间射香头,使用暗器百发百中,因此江湖上给他送了个美称,称他为三手大将多臂人熊。因为徐良扶保四帝仁宗,平贼灭寇,立下战功,四帝仁宗非常高兴,在金殿亲口加封徐良为三品带刀御前护卫,在东京汴梁夸官三日,在开封府效力当差。另外,又给徐良假期百日,让他同他父亲一起回山西原籍祭祖。
  一个练武之人,能有今日,可算露了大脸。徐良和父亲徐庆,衣锦还乡,到了祁县徐家庄,把县城、府城俱都震动了,当地头面人物,无不列队迎接。就在徐良回到家的这些天,接待亲朋,应接不暇。可是对于这些,徐良从心里往外不高兴,他虽文墨粗浅,但没少看书,他知道“穷居闹市无人问,富在深山有远亲”这个道理。有些人,总愿锦上添花,很少雪里送炭,徐良心说:数年前我摊上人命,和母亲逃离在外,那时穷得揭不开锅,走遍亲戚家,连一升米也借不出来,而今天,都来了,阿谀奉承,尽说拜年话,整个换了两副面孔。徐良对这些事非常反感。但是,人家都来祝贺,也不能过于冷落,只好勉强答对。
  十天之后,徐良呆不下去了,心说:“万岁和包大人给我一百天假,祭祖之后,趁还有些时日,不如去名胜之地,游玩一番,同时也可以摆脱这些人整天的纠缠。”就这样徐良对父亲说了自己的心事,父亲答应后,他就带足了所需的川资费用和兵刃,离开祁县徐家庄来到太原府。其实太原他到过多少次了,觉得没有太大意思,忽然他心里一动:不如远些走,何不到关中最好的地方长安府,那是一座古都,风景如画,何不到那儿玩些时日。就这样,他只身就赶奔长安。他在一路上欣赏了沿途风光美景,很快到达了长安城。在长安,他首先到了有名的钟楼,玩儿到晌午时感到肚中有些饥饿,就在钟楼附近找到了一家大饭馆,字号叫三香居。这家馆子是三层楼,店面也还宽阔,徐良就进了酒楼。伙计看到来了客人,忙着往楼上相迎。徐良找了一张靠窗沿的座位坐下,店伙计拿来手巾,让徐良擦了擦脸,然后伙计就问:“客官您吃些什么?喝些什么?您吩咐下来,小人可以准备。”徐良这人好诙谐,其实他官话说得也不错,可是他故意说家乡的土话,他先是一乐,说:“伙计,你们这里尽卖些什么东西?”伙计说:“大爷,我们这饭馆,是长安数一数二的大饭馆,各种炒菜,包办酒席,无一不全,只要您能点出来,我们就能有。”徐良说:“那很好,这么办吧,你给我来个醋溜丸子、醋溜豆腐、醋溜韭菜、醋溜白菜……”“我说大爷,你别醋了,把牙都要酸掉了。”“你不知道山西人爱吃醋?”“这倒也听说过,可是您太过分了。”“我这是跟你说笑,你把你们拿手的饭菜准备一些,我不怕花钱。”“可以,您少坐片刻。”伙计沏了一壶茶水,摆了四个压桌碟和两壶好酒,就回厨房继续去做。徐良把衣襟扣解开,挽起袖口,自斟自饮,喝得非常痛快。
  他一边喝着,一边欣赏着街景,正在这个时候,他忽听街上一阵大乱,隐约听到一个女子的哭声。老西儿他心里一动,心说这是怎么回事,难道有打仗的,哭得怎么那么惨呢?他便把酒杯放下,扒着楼窗户,探出身去往楼下观看,正好看到楼下老百姓哗地一阵都躲开了。
  原来大街上来了一伙人,这伙人歪戴帽子斜瞪眼,手里边不是鞭子就是马棒,前边有四匹马开着道,马上坐着四个大个儿。开道的一边在头前开道一边喊:“闪开、快闪开!”随手将鞭子乱抽一气,老百姓捂着脑袋直跑。就在这些人的后边,有一张桌子,这桌腿朝上,四面一围,在里边躺着个女人。可能找轿没找着,临时想了这么个办法,叫四周人看不见,可是从高处就能看到。这个女人缩作一团,已经变成个泪人了,原来嘴堵着呢,也不知她是怎么挣扎的,把嘴里东西挣扎掉了。就在这桌子周围,围着二十几名打手,抬着桌子直奔东面走去。老西儿还没看过这个,不由得有些惊呆了。徐良一边看,一边纳闷儿,心说这是怎么回事?娶媳妇?不像!娶媳妇是喜事,得吹吹打打。抢亲?不能!光天化日乾坤朗朗,这是长安府,是有王法的地方,谁敢这么大胆!逼债?也可能,不过抢人总是犯法的。老西儿左思右想猜不透,眼看这伙人消失在东边胡同里了。
  好奇之心,人皆有之,徐良就想找人问问,正好伙计把红烧鲤鱼端来,放在桌上正待回身要走,徐良叫住了伙计:“你等等,我有话要问你。”“客官请说。”“方才我看了个热闹,有一伙人用八仙桌子抬了个女人,奔东边去了,那是怎么回事?”伙计一听,晃晃脑袋说:“大爷您就品尝品尝这鱼的滋味吧,有些事少管为妙,常言道‘耳不听心不烦,多一事不如少一事’。”说完打算要走,徐良一听,知道这话中有话,一伸手把伙计拉了回来说:“告诉我没事,听听解解闷儿,我对这些事从来不认真,请您放心,我还要多给小费。”伙计听说多给小费,就侧目向左右看了一下,看到左右没人,就凑近徐良,压低了声音说:“大爷,您说那伙人是哪的?那伙人是长安侯府的。这儿有个长安侯,此人姓贺,叫贺兆雄,太厉害了,那是本地的土皇上,执掌着生杀大权,叫谁死谁就活不成,我们这地方的人都掌握在他们的手心里头。贺兆雄的爹是谁你知道吗?就是新提升为太师的贺建章,满朝文武都对他惧怕三分,他在皇上面前都说一不二。这贺兆雄就是依靠他爹的势力,在这儿无恶不作。像今天这种抢女人的事经常发生,并不奇怪。我已听说,刚才被抢的女子姓朱,叫朱似玉,她爹朱焕章是个教书先生,人缘儿很好,可是老伴早故,只剩下他父女二人相依为命。这姑娘识文断字,人品很好,这就叫贺兆雄知道了。其实贺兆雄妻妾成群,不计其数,但他还到处寻花问柳。起先他派人到朱家提亲,后来遭到拒绝,恼羞成怒,就派打手去抢。在头前的四个,人称四大金刚,是仅次于他手下的恶霸。今天把这姑娘抢去,这姑娘就很难活着回来,真惨哪!我常听说,当今万岁是有道明君,包大人铁面无私,那么为什么不派人到这儿来看看呢!我们命苦啊,生在长安这地方,就得受这种窝囊气。像这样的事,谁不生气?生气有什么办法?所以我不想说,说了也没有用。”徐良闻听虽然生气,但并不露声色,待伙计退后,他想起过去曾听说在朝里有个太师叫贺建章,没想到他儿子在这儿胡作非为。今天既然让我看到,那我就不能不管,待我先去向他要人,他若认罪,还则罢了,如若不然,就别怪我这金丝大环宝刀不认你是什么人了!他想到这里,叫来伙计,算完酒账,还多给了二两小费,而后便下了酒楼,直奔长安侯府。这才引出白眉毛徐良抖神威、斗群寇的精彩故事。
  白眉徐良怒冲冲走下酒楼,直接赶奔长安侯府。他心里想:我见着那姓贺的,他要不把那姑娘放出来,他要不当面认错,我决不能轻饶他。他一边想一边往前走,等到离侯府不远了,他才突然停住脚步。是什么原因呢?他想到自己不能冒失地直接去向人家要人,俗话说:“捉贼要赃,捉奸要双。”我既没皇上的圣旨,也没开封府的堂谕,空口向人家要人,人家能承认吗?俗话说“强龙难压地头蛇”,何况是当地侯府,不能莽撞。徐良这样一想,有点犹豫,就决定先不向他们要人,晚上先到侯府探听一番,看他们如何对待朱似玉。等我抓住证据再当面对质,看你还有什么说的。我也别暴露自己的真实身份,还以侠义的身份来对待你,纵然把你杀了,你也没地方告我去。对,这个办法较为稳妥,他越想越对,所以当时就没去。他虽然没进侯府,可他却在侯府周围踩了踩道。因为晚上要动手,地形不熟怎么能行呢。一切准备工作做妥,他就在附近找了店居住下,趁酒足饭饱,倒下就睡,一觉就睡到定更天。他揉了揉眼睛起来,下地擦了把脸,然后把包裹拿出来,换好了夜行衣,将随手用的东西往腰里一系,短衣襟,小打扮。而后把灯烛吹灭,门关上,把窗户推开,噌一声飞身上房,直奔西安侯府。
  徐良还有个绰号叫山西雁。他的动作比雁子还快,比雁子还轻,三晃两晃就到了侯府的西墙外,看看左右无人,就脚尖点地飞身上墙,往院里观看。他见到院里有花池子、有石桥、还有凉亭。噢,这是侯府的花园。他掏出问路飞蝗石掷到下面,然后俯身侧听,一无狗叫,二无人声,这就放下心来。他双腿一跳,“噌”地落在园里,凭着自己的经验,寻房、串宅,寻找姑娘朱似玉。找来找去,发现一个宅院十分宽阔,屋中灯光明亮。他转到此屋的后窗户,用舌尖舔破了窗棂纸,往屋里观看。见到屋内甚是阔气,在正中央放着一张一丈多长的大桌案,上边是南绣屏锦的桌围子,桌围子后边是一把虎皮高脚椅。在椅子上坐着一个人。这个人头上戴着软相巾,身披团龙袍,腰系金带,借灯光看是一张红脸,看岁数不超过三十。浓眉毛,大眼睛,三络短墨髯。一看这个傲慢劲儿,就可以断定他是长安侯。不然的话,他不能穿这身装束。往两边看,左右站着十几名仆人。桌子前边,还跪着一个人,这屋里正在审讯。侧耳一听,原来长安侯贺兆雄正骂手下一个伙计。这伙计属于内宅总管。就听到这么说的:“饭桶!一个弱小女子你都制不服,她到底答应不?”“回侯爷的话,我们估计错了,原先认为她是个十八九岁的女孩子,只要软硬兼施,还能不听话?谁知这女孩那么倔强,软硬不吃,成天又哭又喊。这还不说,当我们给她解开绳子后,她把自己的脸都抓破了,头发也扯得一绺一绺的。看没办法,我们又把她捆上了。侯爷,您看怎么办?依奴才看,让我们再劝几天,等她老实些,您再和她开心取乐。”“放屁!你回去给我打,大骡大马都能打老实,何况是个人!我宁愿活活把她打死,快去!”“侯爷,是!有您这句话,奴才心里就有底了。不然咱不敢打,我这就去,就去。”这个当差的站起来,把灯笼点着,转身出来奔后院。
  徐良很聪明,知道他们指的那女孩子定是朱似玉。正好有人引路了,自己就在后边跟着。这跨院的院脖子很长,进了院有一座二层楼。楼上灯光明亮,楼梯在外边,还有挺大一个凉台。就见这人提灯上凉台了。老西儿看看左右没人,两脚点地飞身纵上凉台,扒在后窗户上,桶破窗棂纸,偷偷往里看。一看这屋里按新房布置的,缎子被褥鸳鸳枕,红油漆地板新床罩,满屋的珠光宝气。就看到在双人床边上坐着一个女子。徐良一看,正是在酒楼上看到的那个女子。不过变样子了,发髻蓬松,脸上鲜血直流,双手被倒绑着,两只脚捆在床腿上。在她面前站着十几个女人,有年轻的,也有上岁数的。一看便知是丫鬟婆子,都是王府的人,其中有个五十来岁的,正在劝说朱似玉:“我说你这人怎么这么死心眼儿,你嫁给我们侯爷能有亏吃吗?这是造化,还不乐意。你爹也能跟你借光啊!不知你是怎么想的,又哭又闹,一百个不乐意。你说,你再能耐,还能逃得出去吗?再说一旦把侯爷激怒了,不但你这条小命保不住,连你爹也一起受株连。我说你还是往宽处想想,就答应了吧!我告诉你,总管到前边见侯爷去了,侯爷要一怒,你不会有便宜。”这朱似玉什么都不回答,就是一个劲地哭。这时侯总管一推门进屋了,把灯笼吹灭了说道:“刘妈、李妈,刚才我请示侯爷了。”“侯爷怎么说的?”“侯爷有话,她要不识抬举,宁愿把她打死。”“是啊,好了,既然侯爷有这话,咱们心里就有底了。”“对呀,真气人,说什么都不听。”“拿鞭子来,看这贱人听不听!”
  这十几个人要收拾一个人,这朱似玉能活了吗?徐良真想进屋,又一想,这样进去不行,万一有人把我认出来呢?最好的办法是化装。他就从百宝囊中拿出了个假面具。这件假面具真够吓人的,往脸上一戴,活脱是个大鬼,龇牙咧嘴,红眉毛大眼珠子。他把假脸套上以后,一推窗户,“咔”的一声,先把屋里人吓了一大跳。当屋里的人看到窗口的那张鬼脸时,一阵大乱,当时就吓倒七八个。老西儿飞身跳到屋里,压低声音对那些人说:“听着,都不许动!谁要动一动,我就掐死谁!”那些胆稍大没昏过去的,站着光哆嗦,就不敢动了。老西儿用手一指:“来!门后边宽敞,都到这儿来!”他让这些人都在门后边蹲着,要他们都闭上眼睛,他又把床上所有被褥,给他们盖上,并包得严严实实。当时天气虽不十分热,但蒙上这些被也够受。他告诉他们:“谁也别吱声!谁也不许动!谁要不老实,我就掐死谁!”这些人还真听话,不但不动,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。再说朱似玉,她开始也吓了个半死,心说:这是人还是鬼?不过她看出来了,这个鬼出现好像对自己有利。就在这时,徐良怕把朱似玉也吓坏了,就赶快把假脸摘下来,露出本来面貌,对她一笑。其实徐良的本来面貌也不比这假脸好看多少。他对朱似玉说:“不用害怕,我是来救你的。这里不是讲话的地方,赶快跟我离开虎口。”说着把匕首拿出,割断了姑娘身上的绑绳,顾不得男女有别,转身背起这女孩子“噌”一声飞身上房,一晃身奔了厢房。朱似玉感觉像飞也似地,闭上眼睛,两耳生风。时间不大,徐良把她背出长安侯府,找了个肃静的地方,轻轻把她放下。到了这阵儿,朱似玉才相信这是事实,便两膝跪下,口称:“恩公啊!多谢恩公救命之恩,我终生难忘!”徐良忙把她扶起,“你不要这个样子,夜深人静,哭喊容易惊动他人。来来来,我送你回家,找你爹去。”“是,恩公!你认得我家?”“你告诉我就可以了。”为了争取时间,徐良二次把姑娘背起,由朱似玉引道,一拐弯儿到了西门小胡同,门牌二号,就是她家。这个家可不怎么样,一个小破院,两间房,屋里除了一个破柜和两口缸之外,几乎没有什么东西。她的爹朱焕章已经哭死过去,直到徐良把女孩子背进屋,朱似玉才把她爹叫醒过来。他不相信这是真的:“难道我在做梦?”“爹,这不是做梦,我是被人救了,这就是恩公!”老头儿用手把眼揉揉:“这是真的,恩公在哪里?”姑娘转身一看,见恩公踪迹全无。“他,他怎么没了呢?”“孩子,这大概是神仙救的你吧!”朱似玉赶忙把遇救经过跟爹爹讲了一遍。朱焕章坚信是神仙保佑,就跟女儿说:“这回遇救,是神仙所救,但这里不能久留,万一侯府发觉,一定还会派人来抢。”说罢父女收拾了一下所能带走之物,就连夜逃走了。
  再说徐良为什么不露面呢?一是徐良施恩不图报答;二是时间很紧,他还要返回侯府对付那帮坏蛋。因此徐良没有露面,离开朱家,便二次返回长安侯府。这次回来,他一心无挂,已不用担心姑娘的安危。心说:长安侯,看我怎么收拾你吧!他又想了一下,这次我还是不露本来面貌为好,我这白眼眉太缺德了,走到哪里没有不认识我的。假如我伤了人命,有人在京里奏上一本,别的我倒不怕,就怕给包大人惹麻烦。于是他在墙外又把那个包儿打开了,从包儿里取出一套很特殊的服装。这是一个两尺多长的白布大口袋,连着一个尖帽子,袍子又肥又大,腰间系一条五尺多长的麻绳,加上一副假脸,还有二尺多长的假舌头。徐良穿上,谁要一看,准能吓趴下,活是个吊死鬼。你说徐良准备这个干什么?徐良大闹南洋府的时候,曾经路过一座古庙,古庙里有个贼,为了夺取过路人的钱财,装成吊死鬼来吓唬人。结果让徐良把那小子给抓住了,教训了一顿又把那小子给放了,就得了这么套衣服。徐良利用这套衣裳,没少吓唬别的贼人。心说:我只要不想露本来面目,便可以穿上这套衣裳,这玩艺儿可以作我的护身符了。故此徐良今天又把这套衣裳给穿上了。穿罢之后,飞身上墙、直接奔前厅而来。
  这时侯府里已经乱套了,徐良在救朱似玉的时候,把十几个丫鬟、婆子,连同总管,全用被子包起来了。时间一长,这帮人在被子里闷得汗水直流,腿疼腰酸,实在受不了时,便有人在被子里喊:“爷爷饶命,爷爷饶命,我们实在受不了啦。”但只管喊叫,不见外边有一点动静,终于有一个胆大的把被子掀了个缝儿,往屋里一看,发现空无一人。不但那个妖怪没有了,连那个朱似玉也没有了,捆人的绳子割成多少段,后窗户还开着。他们这才知道事情不好,赶忙钻出来奔往前厅,禀报给长安侯知晓。长安侯一听,又惊又恼,惊的是:这是谁干的?这里是侯府,虽不比皇宫的三尺禁地,可也差不了多少,是谁这么大胆,竟敢神不知鬼不觉地能把人救走?足见此人胆大,而且武艺高强。恼的是自己马上就成的好事成了泡影……不行,全城戒严!我必须把朱似玉追回来!特别是要把救她的人抓住!正在他大发雷霆的时候,徐良回来了,老西儿心里说:你不用叫唤,老西儿我回来了,正要找你算账呢!他把帘栊一挑,往里边一蹦,便要戏耍群寇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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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二回 山西雁大闹侯爷府 小诸葛设立招夫擂

  长安侯贺兆雄听说朱似玉被人救走了,不由得勃然大怒。心说:“是谁干的?这人的胆子也够大的,竟敢在太岁头上动土,火神庙里点灯,我岂能容饶!”他吩咐道:“来人!通知长安府,四门紧闭,挨家挨户给我搜,不管他上天入地,我也要把朱似玉和救他的人都抓回来。”他正发威时,不料白眉徐良回来了。
  徐良把难女朱似玉救回家里,见着她爹朱焕章,人家父女团聚了,徐良就毫无牵挂,再次回到长安府,决定大干一场。这次徐良来,没露本来面目,经过化装打扮,变成了个吊死鬼。他正好听见贺兆雄大发雷霆。老西儿就在院里叫唤了一声,极为刺耳。贺兆雄先是一愣,“院里什么声音,前去观看!”几个恶奴就挑帘出来,不看还则罢了,一看,在天井院内站着个吊死鬼,二尺多长的大尖帽子,刷白的大白袍子,腰里系着白麻绳。往脸上一看更可怕了,眼珠子都要冒出来了,二尺多长鲜红的大舌头耷拉着。这鬼在院里连蹿带蹦,把几个恶奴吓得屁滚尿流,连滚带爬地回到大厅,哭丧着脸禀报说:“……报……告……侯爷,可了……不得了!闹……闹鬼了。”贺兆雄一听,也吓了一跳,倒退了几步。屋里的人也瞠目结舌。原来贺兆雄这小子干的坏事太多了,现在心里发虚。他心里说:唉呀,这是哪个冤鬼呀,不定是哪年哪月死在我手上,今儿找到我头上来了。可是又一想,我是堂堂的长安侯,我手下有兵有将,怕你什么。我要显出胆小,会叫人耻笑。想到这儿,贺兆雄又把腰板挺起来了,吩咐一声:“来人!抬我的宝刀!”亲兵将他那五金宝刀,给他抬过来了。贺兆雄把宝刀接到手,把外边的袍服脱掉,到院里一看,也吓得倒吸了口冷气。在他身旁的一些教师,很多出身于绿林,其中有四个教师,一个姓鲇叫鲇鱼头、一个姓鳠叫鳠鱼尾、一个姓鲤叫鲤鱼刺、一个姓甲叫甲鱼腿,您听这四位的名字:鲇鱼头、鳠鱼尾、鲤鱼刺、甲鱼腿,这四位似虎吃人,那是贺兆雄手下的帮凶啊。他们都出身绿林,对于绿林这套事了如指掌。这四个小子有点不信,看了一会儿就跟贺兆雄说:“侯爷,您别相信这是真的。假的,这是人装的。朱似玉被救肯定与他有关,他是怕别人认出他的本来面目,这是化装改扮。”“噢,对!”贺兆雄一听有理,“我虽然没见过鬼,可听人说过,神鬼怕恶人。”他向前迈了两步,把大刀晃了三晃,摇了三摇,高声喊道:“呔!对面的狂徒,你是谁?你敢不敢把假脸摘了,露出你的本来面目,让你家侯爷看看。你要真是英雄,把你面具摘了,你如果胆小不敢,你就甭听我的。但是,今天你进了侯府,要想出去,那势必比登天还难,速速报上名来!”。
  徐良暗中好笑,心说:我这套衣裳真有用,哪一回穿上,都把人吓一跳,省了我不少事呀。老西儿不但没理他,蹦得更欢了。
  长安侯一看,也火了,大喊一声:“休走!看刀!”“嚓”一刀,力劈华山,直奔徐良的顶梁门。徐良一不慌,二不忙,透过假脸上的小窟窿,一看刀到了,就往旁边一歪脑袋,刀落空了。徐良忙一转身,转到了长安侯的身后,把腿抬起来,照着长安侯盆骨上那块脆骨就是一脚,“啪”,把长安侯蹬得站立不稳,往前跑了十几步远,用大刀一拄地,才没有趴下。
  你别看他没趴下,可是把他疼得嗷嗷直叫。用手一摸,坏了,脆骨给踢断了。长安侯汗珠子也下来了,大喊:“还不给我快上,抓住他!”鲇鱼头、鳠鱼尾、鲤鱼刺、甲鱼腿、滚地炮、坐地雷,这帮小子各拿刀枪往前便砍,把徐良团团围住。徐良一边打,一边心想:我今天是抱打不平,已经达到目的,就不要把事情扩大了,也免得给当地官府带来麻烦。徐良想到这里,就和这些人开玩笑。怎么开法?他拿两手弹这些人的脑袋,他的手劲儿真厉害,弹一下就出一个大包,梆梆梆弹了一阵,没有摊不上的,把这些人疼得“嗷嗷”直叫。
  这时,他估计快到四更天了,不能久停,便从怀里一伸手把事先写好了的纸条拿出来,一抖手奔长安侯贺兆雄就扔过去了。贺兆雄不知是什么玩艺儿,往下一甩头,这东西落到了地上,骨碌一阵,滚出多远。这帮小子光注意这个了,徐良趁这机会飞身上房,三晃两晃踪迹不见。再说那个东西是什么?有胆大的过去把它捡来。原来是个石块,外边包了一张纸,把纸打开,上面有四句话,这才交给贺兆雄。他就亮一看,写的是:告诫贺兆雄,居官要正经,如若不听劝,严惩不留情!落款是:云游大仙是也。
  贺兆雄一看吓得一缩脖子,唉唷!好险哪!可能不是鬼就是仙,要是人哪能这么快呢?一转眼没了,算了,还是保住我这条命要紧。他率领人收拾收拾,不敢吱声了。
  徐良离开长安侯府回到店房,一看天色尚早,便把吊死鬼的衣服脱掉,往被窝里一钻,舒舒服服地睡了一觉。第二天吃了早饭,把店饭的账结清,就离开了长安府。等到出了长安,走过霸桥,徐良这个痛快就别提了。心里说人生一世,就得干点儿活儿,干活儿还得干好事。拿我说吧,皇上给我一百天假期,如果我就在家里一呆,无所事事,这多无聊啊!结果到长安这地方溜达溜达,没想到遇上这么一件事,打抱不平,救了难女,真比吃顺气丸还痛快。
  他掐手指头一计算日期,一百天的假期已过了多一半,临出门的时候,父亲徐庆一再告诫,叫自己早点回家,以防有点什么事。干脆我早点回家吧!徐良打定主意,沿着关中平原上的大道,准备出潼关回太原府。他一边走着一边想这些事情,一高兴他又唱起那山西小调。这人五音不全,嗓音又不好听,这一唱把走道的人吸引住了。大家都想:从来没听到过这么难听的嗓音。徐良也不顾这些,沿着大道直往前走。这一天徐良来到了华阴县,干脆打打尖,吃完饭,最好住到潼关去,他心里想着,迈步就进了城了。但是进了城他发现一件怪事,本来华阴这地方白天挺热闹,徐良没少从这儿路过。今天怎么大街上冷冷清清,道路两旁关门闭户,甚至街上连个小孩儿都没有,你得走半天,才偶而看见一两个人。徐良心想:这是怎么回事?是要打仗,老百姓都逃难去了?不能,要打仗,我能事先知道,也能从督提府那儿得到消息。现在国泰民安,不可能有这种事。放假?也不能。怎么家家都把门关上?徐良心里疑惑,往前走着,忽然看见旁边有个小饭馆,老西儿一想,干脆我进去吃点饭,顺便打听打听是怎么回事,然后我再离开华阴县。这样迈步进了饭馆了,一看有两三个伙计,正在收拾。他们把地已扫干净,把板凳摞在桌子上,一个伙计拿着竹竿出来正挑幌子。干什么?九点多钟要关门?哪能这么早就关门呢?老西儿来到里边就愣了。拉了把椅子刚坐下,有个伙计发现了:“客官,您有事?”“我打算吃点东西。”“实在对不起,您没看到我们要关门了。”“我说伙计,天色甚早,你们为什么要关门呢?”“因为我们有事,东家给了一天假,连东家和我们都要出去,实在对不起您哪。”“我现在正十分饿,这么办行不?你们收拾你们的,把熟食卖给我一份,吃完之后我加倍给钱。”“你这人怎么那么啰嗦,等你吃完得什么时候?请您高升一步吧,这钱我们不赚。”徐良闻听就有点不痛快,正在这时候,东家从后屋出来了。这东家穿了一套新衣服,一边系腰带一边往外走,一看这意思就明白了。这东家还比较通人情:“老三你怎么这样呢?还差客官吃顿饭的时间?咱有现成的包子、面条,端上点来让客官吃呗。”“唉唉。”伙计一看东家吩咐了这才答应,不太痛快地端上一盆包子来,还端来一碗辣面,又拿了双筷子,给徐良放在桌子上。老西儿冲着东家一抱拳道:“山西人多谢了!”“没说的,您吃您的。”东家说完转身要干别的去。徐良把他给叫住了,一边吃一边问:“唉,我说东家,我跟您打听点事情,我说你们这儿是什么规矩,怎么这么早就要关门?你们要到什么地方去?为什么这个街上冷冷清清?”“唉呀,客爷您是外地人吧!今天我们这儿有件热闹事,你看全城老少都去看热闹。”“什么样的热闹事?”“咱们这儿立了一座擂台,一不比武献艺,二不为赚钱,你说为什么?这擂台的名字叫招夫擂,你听这新鲜不?这姑娘可了不起,她爹是我们华阴县的大财主,人称外号叫小诸葛,姓沈叫沈仲元。这沈仲元的老闺女叫沈春莲,人送绰号娥眉女,可有能耐,曾向华山九云老尼学武。马上步下,长拳短打,十八般兵刃,样样精通。除了这个,我还可以告诉你,那人样子长得绝了,天仙似的。家里又有钱,长得模样又俊,能耐又大,因此一般人看不上眼,尽管保媒的人有的是,全被姑娘推出门外。后来爷俩一商量,立了一座招夫擂台,所以说大伙儿都想开个眼,瞧瞧这位沈小姐沈春莲,能找个什么样的丈夫。这不,我们大伙宁可少做点买卖,也要去开开眼界。”徐良一听,感到又可气又可笑。心想:别人不熟悉小诸葛沈仲元,我太熟悉了,那是我亲师叔啊。他们一共师兄弟三人,大师兄云中鹤魏真魏老道,出家在玉泉山三清观,那是我的老师;我二师叔就是这儿陕西人,凤翔府五柳沟的,人送诨号叫白面判官柳青;三师叔就是小诸葛沈仲元,我们爷儿俩倒有好几年没见面了。他怎么落到华阴县了呢?对了,我听说他华阴县有亲属,唉唷,这老头挺倔啊。想当初大破冲霄楼、铜网阵,立了很大功劳,皇上给他加封官职他说什么也不要。我听说仁宗皇帝赏给他一面金牌,还赐给他很多金银财宝,就这样,他还归原籍了,从此就再没见着他。不想他落到华阴县了,要是今儿不是在这儿吃饭,不是多嘴在这儿问一问,那就错过这机会了。沈仲元的女儿沈春莲那就是我师妹喽,这主意谁出的?怎么就找不到一个好女婿呢?非得立此擂台去冒此风险。唉!师叔啊师叔,你哪叫小诸葛呀!现在你成了老糊涂了!这叫没事找事,吃饱了撑的。如果找到好女婿也则罢了,弄不好会引起麻烦,幸亏我来了,不然这破摊子怎么收拾。徐良想到这儿就赶快吃,吃完付了钱就起身赶奔招夫擂。
  徐良临走前问东家:“请问,这个擂台在什么地方?”“您出东门,离东门八里有座庙叫碧云寺,这擂台就设在碧云寺的前面。其实您就顺着大道往前走,那道上有的是人,随走随打听,准保不能迷路。”“好了,多谢,多谢。”徐良出了饭馆,过十字街出东门,顺着大道走下来了。人们川流不息,有的人跑步,有的赶着车,还有骑着牲口的,大道之上乌烟瘴气。徐良脚下加紧赶奔碧云寺。一共八里地,时间不大徐良就来到了。抬头一看,真是人山人海啊,支着栅的,打着伞的,两旁的山坡上都坐满了人。果然在前面有一座大庙,离老远就看见钟鼓楼了。在庙前,是个广场,搭着一座擂台。
  徐良紧往前走,但是,他来晚了,好地方全叫人家占了。老西儿窜到这儿,也挤不进去。挪个地方,也挤不进去。他打算见到沈仲元,劝说师叔最好撤擂,老西儿心里是这么想的。不就是给我师妹找女婿吗,包到我身上得了,这里实在不行,我到开封府给找去,我们那儿人有的是啊。因为他心中着急,就使劲往前头挤,看热闹的不乐意了。有几个年轻人一回头:“喂,挤什么?跟大蛆似的在这直咕蠕,你没看前面有人吗?”徐良没言语。旁边几个回头一看徐良这模样:“我说这位长得这尊容可不错呀!”一瞅徐良挺大个子,虾米腰,面如紫羊肝,两道刷白的白眼眉,眼角往下耷拉着,嘴角往上翘,大片牙,黑牙根,活脱是个吊死鬼。这帮年轻人一乐:“我说老兄,您稳当点,这是‘招夫擂’,挑谁也不能挑到您头上,您家若是没镜子,您尿泡尿也把自己照一照,能选到您头上吗?你说你挤什么呢?”这话说得就过分了,徐良一听火就大了,心说:我招你惹你了?你不让我过去就得了,你干什么损我呀?我今天非打这儿过不可。于是老西儿一乐:“你这个人真会说话,你真说对了,招夫擂,招夫擂,我非要较量一下不可,你们赶紧给我闪闪,让山西人过去,不然的话我可不客气了!”“呵,不客气了,这么说你有两下子,你想干什么?”“我想借路而行。”说个借路而行,徐良往下一哈腰,膝盖撞前胸,就好像蹲在地上似的,把两只手往前一伸,去扒拉前边的人。往哪扒啦?往肋条上扒拉。徐良那手跟钢条一样,练过鹰爪力,真要用上气功,能把铁板打穿,何况肉人哪。徐良拿手指头一磕这些人的肋条,这帮人可受不了,呼拉朝左右一闪,徐良就这样硬钻进去了。这一招叫“恶蛆钻裆”,是纯粹的气功。徐良心中暗笑。挤着挤着离擂台不太远了,他站住了。这阵离擂台还相差十五六丈,看得格外清楚。闹了半天,这座擂台不像普通比武的擂台那么高,那么雄伟,但修得也不错,台高能有八尺挂零,上头铺着三四寸厚的台板,上面还铺着毯子。四角都有台柱子,上边搭着个席棚。席棚的四角吊着四盏宫灯,席棚的上面挂条横幅,上面有三个金色大字:“招夫擂”。台上挂着上场帘,下场帘,摆着八仙桌,太师椅。擂台挺宽绰,如果两个人比试拳脚,那是挺有用场。靠着台口有上场门、下场门,有刀枪架子,什么刀枪剑乾斧铖钩叉……十八般长家伙,二十四路外武行的短家伙,石礅子、石锁、硬弓,应有尽有。台上站着五六个伙计,家人打扮,一方面在台上看东西,一方面维持秩序。
  徐良一看,没人比武,可能招夫擂还没开始呢。他站在人群中边休息边思索:看来我师叔是下了苦心了,就兴修这台子得花多少钱哪,人工不说,光这材料也是若干银两。费了这么大的力,我到这儿三两句话就给破了,也显得不妥,大概是我师叔心里有把握,所以,爷俩才下了决心非用这擂台招夫不可。干脆,我也别拦着。我看看,如果事情进行得顺利,真能挑一个有所作为、五官端正的妹夫,那就好了。如果有人捣乱,破坏招夫擂,我再出头露面也不为迟。又等了好长一段时间,就听老百姓一阵大乱,“来了,来了……”徐良踮着脚往四外一看,没人。往前一看,看见了。小诸葛沈仲元跟女儿沈春莲早来了,在碧云寺休息呢。
  沈仲云和庙里方丈很有交情,为什么擂台设到这儿?就为使用东西,使用水等,求人跑道送信,比较方便。碧云寺的长老特意给倒出个院子来,让姑娘在这儿休息。这时他们从庙里走出来了,徐良揉揉眼睛仔细一看,前面七八个家人开着道:“闪闪,闪闪!借光了!”老百姓呼啦一闪,徐良看得更清了,在后面正是小诸葛沈仲元。他仔细一看,师叔可见老了。当年那时候长得可真帅,眉目清秀,尖下颏,雁尾八字胡。这人言语不多,肚子里可有东西。不然的话,能叫小诸葛吗?大破冲霄楼铜网阵,他帮了不少的忙。另外我师叔有能耐,掌中一把厚背尖刺燕翎刀,在武林之中是有一套的。他人可老了,抬头纹多了,鱼尾纹也密了,胡须里也见了白的了。他真想过去跟叔叔谈谈,又一想现在不是谈话的时候,他一颗心哪,光想我妹子的婚事了,我过去一搅乱,不好,反正我们爷俩有说话的机会。在小诸葛沈仲元的后面,是四名丫鬟、两个老妈,中间就是这姑娘,但是丫鬟老妈都是短衣襟小打扮,汗巾煞腰,手里头拎着柳叶刀跟花枪,一方面保护姑娘,一方面在这儿给助威。徐良还没见过这位师妹呢,他一看妹子低着头,浑身上下穿着一身绿,腰里扎着粉红色汗巾,脚下登着红色帮帮战鞋,鞋尖上还有两个绒球,用绢帕勒头,鬓角斜打麻花扣,腰中挎着口宝剑,在众人陪同下顺着梯子登上擂台。
  这个擂台分前后台,姑娘先奔后台了。沈仲元把帽子整了整,衣服抖了抖,来到台口,冲着底下看热闹的一抱拳:“各位父老乡亲们,子弟老师们,在下姓沈名仲元,华阴县东街的人。今天立这个擂台要替我女儿招个女婿。大伙听着新鲜吧?连我个人都觉着新鲜。不过,这是我们父女俩商议的,原因大伙很清楚。我女儿今年二十岁,有点个性,一般的人她看不在眼里,她要当面挑选女婿。第一,人品得端正,第二,武功得高强。在场的各位,谁都有权登擂台。只要你登上擂台之后,我女儿相中你,通过比武认为可以,那你就是我们的娇客,这门婚事就定下来。假如说,你相貌长得挺好,武功不行,我女儿没瞧得起,这婚事也不行。反过来说,你武功特别好,人样子不行,我女儿也不同意。总而言之,二者必须兼有。但是,这事得我女儿说了算。欢迎各位踊跃登擂。但是有几个条件,您定了亲的人,就不必多此一举,您有妻子的人就站脚助威看看热闹,我女儿决不给别人当妾。婚姻已经定下来,招夫擂就宣告结束。如今我看来了上万的人,各位捧场啊,我是衷心的感谢,来日方长,我希望好好和大家处处。还有一件事我要说说,咱们华阴县是个大地方,是南来北往东西交通的咽喉要道,每一天路过的人不在少数,我相信台下众人不一定都是本地人,过路的朋友也不少,您也只当看个热闹,好好捧捧。我这是官准立擂,有县太爷的堂谕,如果您心术不正,企图在这儿搅闹,那对不起,我要把你扭送到官府按律治罪,我希望不要发生这种事情。”沈仲元说得非常客气,往后一退,“招夫擂就今天半天,掌灯以前就结束,如果挑不出女婿还可以延期。”说完他就奔后台找春莲去了,“姑娘准备好了没有?”“员外爷,早就准备好了。”“现在开始吧。”沈仲元说完退到台口边,早有家人给准备好椅子桌子,上边摆着茶壶茶碗,老头儿往那儿一坐,一方面是压台,另一方面帮着女儿参谋参谋。沈仲元坐下之后就见上场帘“啪”往上一挑,姑娘由后台来到前台,一句话也不说,先练了一趟五花拳。徐良仰面往台上看着,啊,这就是我师妹?人长得可真不错,是个美人,像她这样美貌的女子,真是不可多得。再看看武术,徐良频频点头,不愧是名家所传。心想:九云老尼真有两下子,名师出高徒啊。他一边看一边点头,说话间四外掌声如雷,姑娘在掌声中收住拳脚,气不长出,面不更色。她冲台下飘飘万福道:“在下沈春莲。哪位英雄愿意登台,小奴陪伴,我请头一位英雄,哪位登台?”姑娘说话的声音不高,有点不好意思,沈仲元站起来了,“众位,我女儿说了,哪位先登台,我们欢迎。”言还未尽,就从第二排的人中出来一位,声音瓮气瓮气:“喂,借光!”老百姓往旁边一闪,这位就提着袍子,顺着梯子登上擂台。
  沈仲云不看便罢,一看就一皱眉,心说:“这位不行,我女儿乐意我也不乐意。”什么原因?这位长得太难看点儿,平顶身高一丈一尺挂零,肩膀宽度超过三尺,可以说肩宽背厚,腚大腰圆。太蠢了,如果这位长上毛,就跟大狗熊差不多。您再瞧他这脑袋跟五官,脑袋就好像坛子翻了个儿,底朝上,肚朝下,大嘟噜腮,面如青蟹盖,满脸都是鸡皮疙瘩,大酒糟鼻子,鲇鱼嘴,满嘴大黑牙。看岁数,不小了,三十五六岁,头上戴着软胎壮帽,身穿皂青色短靠,腰里扎着牛皮板带,大衣早就脱了,在胳膊肘上当郎着,背一把金背鬼头刀。看模样不是本地人,不一定是哪里人从这儿路过。这位一上台就把大嘴咧到了耳根,四两重的包子,一对儿往嘴里塞都不带碰着腮帮子,您说这嘴有多大?“哎,我说这什么规矩,是标名挂号,还是伸手就来?”沈仲元赶紧站起来:“朋友,欢迎您光临,请把大名赏下来吧,您告诉我一声就行。”“哈哈,对了,我告诉你,在下姓于,名大鹏,人送外号勇金刚。我是潼关的,十天前我就住到华阴县。一日三餐再加上店饭账,多少钱哪,我盼的就是今天,终于把这好日子盼来了。方才贵千金这一登台,一练武,真使人着迷呀,我算相中了。这么办吧,您,就是我的岳父老泰山,我就是您门前的娇客,请受小婿一拜。”说着,跪下要磕头,把沈仲元气得鼻子都歪了。心说:还没比呢,你自己就先认定了,这不是胡来吗?沈仲元一笑:“且慢,且慢,壮士别着急,刚才你没听见吗,我女儿亲自挑选,还要看看你的武功如何,现在磕头为时过早。”“是啊,这还真得比比呢。好,我就按你的规矩办事。”再看这于大鹏,把大衣放在台口转了两圈儿,把胳膊抡了抡,练了两趟拳,迈步来到沈春莲面前:“美人儿,咱俩这叫有缘千里来相会,无缘对面不相逢。来来来,比武较量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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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1-12-25 13:16:18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三回 侠女择夫大打出手 义士选妻除暴安良
勇金刚于大鹏来到姑娘沈春莲面前,把那小眼睛一眯缝,嘴一撇,不断地打量沈春莲的容貌。姑娘一眼就看出来了,这是个色鬼,绝不是好东西。沈春莲一见他就恶心,心想:这个人自不量力呀,你看你长得这个德行,我就是一辈子不找男人,也不能许配给你呀。于大鹏咧着大嘴说:“姑娘,久闻芳名,如雷贯耳呀,谁不知道你是关中的美人儿。咱俩是不是天生的一对呀?我看不用过招了,万一我要把你碰着,叫我多心疼呢。”“少说废话,这是招夫擂,必须比武较量。”“是吗,非打不可。哈哈,既然如此,休怪某家无礼了。美人儿,你先伸手吧!”
  这个于大鹏是潼关的一霸,专门调戏妇女,寻花问柳。他哪是找媳妇呀?他是上这儿开心来了。白眉徐良,看得清清楚楚。山西雁气得直哼哼:这个王八驴球球,该死的东西,竟敢找我师妹的便宜。又一想人家这是招夫擂,都有权登台比武,这会儿上去怎么说呀?所以徐良就没动。
  沈春莲直气得芳心乱跳,玉体不安,暗咬银牙。心说:这可恶的东西,我非狠狠教训教训你不可,我女孩儿也不是好欺侮的。想到这儿,姑娘刷拉一晃身,说了个“请”,左手一晃,伸向于大鹏的面门,正手一掌,奔他的面门砸来。于大鹏一看姑娘的掌来了,急忙往旁一歪头,这一掌就打空了。于大鹏探出右手,他右手跟蒲扇一样,一下子抓住姑娘的手,他打算利用比武的机会找点便宜。没想到这一抓,他上当了。因为姑娘沈春莲自幼受九云老尼的真传呀,会真功夫,能让他抓住吗?沈小姐一只手往下一垂,把另一只手举起来,于大鹏一看不好,赶紧脚往前伸,身子往后仰,来了个金钢贴板桥,“刷”的就是一下,姑娘的两指探空,贴着他的鼻子尖就过去了。再晚一点呀,他的两眼就被抠瞎了。于大鹏呢,一纵身赶紧回归原位,“刷刷”双掌一晃,重新进招。姑娘也不答话,二臂摇开就下了毒手。沈仲元看着挺着急,心说:丫头,这可是招夫擂呀,在报官的时候,县太爷明文指示,招夫擂可以,但是不准伤人。这话我都对你说过好几遍了,你怎么不听啊?刚才那一招多悬呢,你要把人家眼睛抠瞎了,官府也不能答应啊。这丫头,可真不听话。小诸葛沈仲元也有点后怕,觉得当初不应当听女儿的,不该立这个招夫擂,这多叫人不省心呢。老头子一边看着,一边提心吊胆。一男一女打了个难解难分。姑娘沈春莲一瞅,来的这位是身大力不亏呀,看这坨儿,有二百五十斤,如果被他抓住,自己就得吃亏,她一想:算了,我干脆给他来个干净利索,来个“金风未动蝉先晓,暗算无长死不知”吧。我何不用败中取胜的招数?沈春莲打着打着就冷丁一转身,好像脚下发滑似地,摔倒了。于大鹏可乐了,心说:怎么样?女孩儿家,你气脉不足呀,现在站不住了吧?干脆利用这个机会,我找个便宜得啦,我过去把你抱住,看这个婚姻你到底答应不答应?他一哈腰,“咳!”他刚伸出手,往前一凑,哪知姑娘躺在地上,腰眼高抬板,胳膊肘也高抬板,身子一挺,使了个珍珠倒卷帘,两条腿就甩回来了。她脚上穿的是一双大红色帮帮战鞋,鞋头上有两团缨,就是那大红球,一方面是装饰品,另一方面,在这绒球的下头有两把钩子,这钩子磨得是锋芒利刃,在里边藏着,不到万般无奈的时候姑娘不使。今天她太恨这个于大鹏了,所以她双腿往上一钩,使得是珍珠倒卷帘,“刷”的一声,奔于大鹏的脸就钩来了。于大鹏知道自己上当了,可再想躲已经来不及了。姑娘真给他留了情了,那两把钩,正好钩在他脸蛋子上。于大鹏的脸也够肥的,每半面脸蛋片下来,也够一斤半。这一钩上不要紧,姑娘使劲往怀里一勒,“咔——”这下可好,于大鹏长了三张嘴了,给他勒了两个大口子,整个成透膛了,差点儿没把于大鹏给疼死,他“唉呀!”一声,两手一捂,脸蛋子上的鲜血“哗哗”就流下来了。姑娘一看取胜了,一个跟头从地上站起来,照于大鹏的屁股又是一脚,“你给我滚下去吧!”于大鹏站立不稳,斜着就从台上摔下去了。老百姓这个乐呀,“哇——”“唉,这位不错呀,上台又多出两张嘴,画了个花蝴蝶,老婆没弄着,弄了个大丢人。”台下打口哨的,乱喊的,这一起哄,于大鹏受不了了,只好把头一低,挤出人群逃之夭夭。他是回去找人去了,不报复,他这口气能出得来吗?再说小诸葛沈仲元,他见此情景一皱眉,心说:丫头,你可真够狠的,这还不错,钩到腮帮子上了,这人还没死,要是钩到眼睛上可够呛。老头子冲姑娘狠狠瞪了一眼。沈春莲装作不知,一回身从一个老妈手里,把一把小瓷壶拿过来,喝了几口水,稍微休息了一下,然后冲着台下一抱拳,“我再请一位,哪位登台?”半天没人答应,这就叫钱压奴辈手,艺压当行人。像于大鹏这种人不在少数,都想登台找个便宜。但是,于大鹏这一受伤,把这些人吓得全都老实了。心说话:别找倒霉,看看热闹就得了,闹了半天,她那鞋里边还有钩,这玩艺儿钩上可受不了哇!这姑娘可也真够狠的。再说,官准立擂,打伤了只要有一口气在,人家官府就不负责,可不能自找倒霉呀!这伙人这么一想,就不敢登台了。姑娘连嚷了五六遍,耳轮中听台下有人喊了一声:“姑娘,某来奉陪。”声音十分脆快,这个人从西边走上来了,来到台上之后,他冲着沈仲元一抱拳,“老伯,一向可好?侄儿有礼了。”沈仲元一看,脸红了,他认识这个人,谁呀?来者正是二师兄白面判官柳青的徒弟。
  这小子姓王,叫王希正,人送外号叫银面韦驮。这小伙挺窝憋。本来他是白面判官柳青的高徒,满身的武艺。柳青曾领着他到华阴县沈仲元家求亲。柳青就跟沈仲元提问:“兄弟,知道我来干什么不?”“你不是想我,来看我吗?”“对,这是一,另外还有一件事,你看我这徒弟希正怎么样?”“这小伙不错,会说会道,也挺有礼貌。”“不光这些,功夫还好呢,你要乐意看看,哪天高兴,我叫他给你练练。”“行啊!”柳青一抬头,“希正啊,来来来,给你叔叔练练。”银面韦驮王希正,“啪啪啪”练了套拳脚,又练了一趟棒,又练了刀枪。沈仲元看完了非常高兴。“哥哥,你这徒弟收着了,这孩子真有出息,练得不错,干净利索。”到了晚上,柳青说:“既然这孩子品貌端正,武艺高强,你又夸他,我就对你实说了吧,这次我领他来的目的,就是求亲来了,我那侄女现在还没许配人家,他们两个人够不够一对好夫妻呀?”沈仲元一听就说:“哥哥,这件事我可不是驳你,不是说我的女儿多高贵,这孩子有个性,给她提媒的那么多,全被她拒绝了。我要是一强迫她,她是连哭带喊,不是要上吊,就是要抹脖子,吓得我也不敢插手了,这孩子我相中了,谁知我女儿相中相不中啊,我先跟我丫头透个话,让她看看希正,她要乐意,这个事就拍板。”“好吧。”柳青抱着一线希望就住在这儿了。沈仲元找了个机会,拐弯抹角就把这件事提了,那沈春莲当时就把脸往下一沉,“爹,您怎么了,我不是跟您说过了吗,我现在还小,我正是下功夫的时候,您干吗这么着急,非让我找人家?咱们家难道养活不起我吗?您要不愿意养活我没关系,女儿我收拾收拾回华山,找我老师去。”“你别把门封得这么死,那孩子就住在前院,你偷着看看人家长得如何?要乐意,你们再比比武。要真相不中,我也不强迫。你别连看都不看就拒绝。”“爹,我这两天心烦,不看,这门婚事没门儿。”沈仲元没办法,回来见柳青就如实说了。柳青十分不满:“兄弟,我看你把这孩子惯得可够瞧的,好——我们爷儿俩算白来。”柳青带着徒弟负气而走,路上柳青也不爱说话,本来他这白面判官长得就难看,脸再往下一沉,就更显得难看了。王希正就问:“师父怎么了,您为什么不高兴呀?”“孩子,带你来碰了钉子,你说对我脸上多不好,对你也下不来台呀!”王希正一听乐了,“我当什么事呢?不就这么点事?首先我感谢师父的一片好心,再说我也不忙于娶亲。怎么,沈春莲是天仙呀,就是天仙,我也不高攀她。我就希望你们老哥俩别为这事闹不和睦。”王希正这么一说,柳青更觉得对不起孩子,等回到陕西凤翔府,好些日子他这脸也没开晴。
  转过年来,这地方就成立了招夫擂,消息传到了凤翔府,把柳青给气坏了,他心里说:沈仲元啊沈仲元,再糊涂还有你糊涂吗?自古以来还有立这玩艺儿的?谁家都怕惹事招非的,看来呀,你就是有两个糟钱,吃饱了撑的。这丫头好不识抬举,你这叫招非惹祸呀。他这一发泄,王希正也知道有这么回事了,就说:“师父,您别老恨我师叔,您说这是何苦呢?在我身上发生这种事,我觉得于心不忍。这么办吧,我打算到华阴县去一趟,给我师叔家站脚助威,预防有人欺侮他们爷儿俩。”柳青拍了拍王希正的肩头:“孩子,有出息,师父我不如你呀,你胸怀大度,我心胸狭窄,照你这么一说,满天的云彩都散了。好吧,我同意你去,你先别露面,你要一登上他家门口,一旦让那姑娘知道了,准认为你去应招夫去了。你除了暗中保护之外,你也登登台,这便宜不能让别人捡。那姑娘她不是看不起你吗?你就显显手,叫她知道知道师父的徒弟是何许人也。你只要做到了这一手,为师我就没白下功夫。”“这?师父,我要跑那儿招夫去,我觉得有失身份。”“啊,怎么?为师的话你也不听了?去也得去,不去也得去!到那儿就得招夫,人为一口气,佛为一炷香,她不是不乐意吗?这回非叫她乐意不可。只有这样,为师我这一口气才能顺得过来。”王希正一看,师命难违呀:“好吧,师父您别生气,徒儿照办就是了。”“唉,这才是我的好徒弟呢,早点动身吧,我听你的喜信儿。”就这样银面韦驮背着刀,带着百宝囊,拿着足够的路费,就来到华阴县。他没登沈仲元的门,找了个店房住下了。他就围着擂台转悠,有时候就围着沈院儿转,暗中保护。今天招夫擂正式开始,他也挤在人群之中,本来他不想登台。这场来者不善,于大鹏成心找便宜……唉呀,这位小姐也够狠的,把他脸蛋子钩了两个大口子,看那于大鹏的意思是回去找人了。这招夫擂要弄不好,非出人命不可。干脆我登台吧,到台上把这场圆下来,早早结束,省得惹出麻烦事,故此他才登台。为什么沈仲元脸红了,是觉得对不起这孩子呢?还是因为刚才所说的这些事?沈仲元用手相搀:“孩子,免礼,起来起来,什么时候来的?”“我刚到。”“唉呀,怎么没到家呢?”“刚到迟来一步,正赶上擂台开擂。”“那么孩子,你打算也比比吗?”“我倒没那个意思,不过我跟我师父说了,我打算跟我这妹妹也伸手过过招儿,跟我妹妹学两下。”“好!我欢迎。”沈仲元又想:“太好了,这孩子哪有缺陷,小伙长得溜光水滑,我看他的武艺确实干净利索。我这个丫头怎么就不乐意呢?今儿个让你当面相相。”老头子点头答应了,王希正这才迈步来到沈春莲的面前,冲着她一抱拳:“妹妹,小兄有礼了。”沈春莲上一眼下一眼仔细一看,这小伙长得跟银娃娃似的,剑眉虎目,鼻直口方,大耳朝怀,个头、身材、五官虽然够不上美男子,但也是个标准的人才,闹了半天,他就是王希正啊。过去我爹提过我跟他的婚事,我都没看,看来这人还行……姑娘的心里有了三分的乐意,脸一红说:“您就是王师兄?”“正是愚兄。”“师兄,你也想比武吗?”“正要请教,望你指教一二。”“您太客气了,请!”“请!”两个人就要比试较量。
  王希正冲着姑娘沈春莲一抱拳:“师妹,恕小兄无礼,我要领教了。”他把身往后一撤,“刷,刷,刷”晃动双臂就亮出了门户,他亮的是大鹏双展翅。沈春莲也倒退,往下一哈腰,“刷,刷,刷”也亮出了门户,亮了个童子拜佛。就这一下不要紧,台下爆发出一阵热烈的掌声。“好,好,好哇!”白眉毛徐良也不住地点头。心里说:不错!这还有点看头,我看啊,我妹子要找这样一个女婿,也算是可以的了!这徐良在下边倒乐意了。
  单说这一对青年男女,亮完门户之后,又道了个请字,往跟前一凑,这才动手。他们使的是什么能耐?王希正使的是柳青教给他的真功夫,叫八挂连环掌;姑娘呢?她使出的是拿手活,师傅九云老尼传授给她的“五祖点穴拳”。他俩一打啊,是上山虎遇上下山虎,云中龙遇上雾中龙,打了个棋逢对手,将遇良才。他俩好像走马灯一样,围着小小的擂台,“滴溜溜”地来回直转。这时候没人鼓掌了,台上台下肃静无声。可台上这两个,一边打着一边各自想着自己的心事。王希正心里说话:我这妹子真有两下子,我是心服口服,可是出我的本意,我是不愿意打,这是让我师父逼来的。想当初,我老师领着我登门求亲,弄了个烧鸡大窝脖。人有脸,树有皮,人家不乐意何必强求呢,但是师父觉得有点憋气,非让我来不可,叫人认为好像我这人没羞没臊,非要高攀人家不可,真要落出这个名声去,真叫人脸上无光。不过对师妹这副模样,这身能耐,我从心里还是十分爱慕。因此这小伙子手下就留了情了。比如说,眼看这一掌要打在身上,他又撤回来了;一脚要登到身上,他又把腿缩回来了。姑娘呢?心里头也在想:是我当初做得不对,你看看,我爹给我提这门亲事,我连看都没看,就把人家打发回去了。我要知道这小伙是这个样子,人品这么端正,武艺这么高强,我干吗不乐意呢。但是泼出去的水是收不回来了。可又一想:不如趁着招夫擂,见好就收,干脆我就答应得了。姑娘这心就活了,能做夫妻还能下死手吗?所以沈春莲手脚下也留了情。刚要打上,忙把手收回,刚要踢上,却又换了招了。徐良一乐,嗯,有门儿啊,大概这两个人的心都想到一个地方去了,很好!老西儿暗笑,衷心希望他们结为伴侣。不但徐良看出来了,在旁边观战的沈仲元小诸葛也看出来了。老头子手捻须髯,脸上含着笑,心里说:你都把我气死了,去年人家登门求亲,我那么给你解释,你看都不看,现在后悔了吧?没想到王希正这个小伙这么有出息,看现在的功夫,比去年还有长进,真是佳婿也。老头儿也乐意了,所以这事就好办了。这一男一女,斗到三十五个回合,就见姑娘沈春莲“刷”虚晃一招,“滴溜”身形退在一旁,跳到她父亲桌边来了,红着脸说道:“爹,我看这擂台应该结束了。”“噢!丫头,这话是什么意思?”“爹,你还不明白,我,我乐意了!”说个乐意姑娘就“噗哧”一笑,红着脸就蹦到后台。小诸葛这才把心放下。心说:可盼到今天了,丫头找到了好女婿,我当爹的也就放心了。因此沈仲元站起身来,冲着王希正一点头:“孩儿啊,别打了,擂台应该结束了,你妹子同意了,不知你意下如何?”王希正这小伙子的脸“刷”一下也红了。赶紧躬身施礼:“多谢老人家,小侄遵命就是!”
  沈仲元还得宣布,不然,离台近的人知道是这么回事,离远的还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。小诸葛满面春风,来到台口,冲着台下众人一抱拳:“台下父老乡亲们,各位子弟老师们,招夫擂宣告结束,我女儿已经许给意中人啦,谢谢众位捧场!招夫擂结束了,大家散了吧!”台下一阵喧哗。有的人抱怨这次白来了,人群中一阵骚动,事情到现在满可以结束了。
  沈仲元说完了刚一转身,就听台下“嗷”一嗓子,“等一等!先别结束!”这家伙的声音特别高,能传出多远去,众人一愣,沈仲元也吃惊非小。心说:这是什么人?随声音一看,在人群之中,走出一位来,这个人分开人群,走到梯下“噔噔噔”蹿上擂台。此人身高九尺开外,肩阔背厚,膀大腰圆,真好像火燎金刚相似。脸像红火炭,猴头翘下巴,狮子鼻,火盆嘴,大板牙,多少还有点连鬓络腮胡子,头戴酱紫色扎巾,鬓插素绒球,身穿酱紫色的箭袖,十字板带扎腰。这人二目露出凶光,挺着胸脯,简直是盛气凌人,真好比凶神恶煞一般。沈仲元不知道是怎么回事,赶紧满面赔笑向他一抱拳:“壮士,您有事情吗?”“哎!老头,你叫沈仲元吗?”“不错,是老朽。”“这招夫擂是你立的吗?”“是。”“谁允许的?”沈仲元一听,断定他上这儿干预来了,就耐心地向他解释:“壮士,这可不是私打斗殴,开擂的时候,老夫就说过一遍,这是官准立案的事情,我已经申报给华阴县堂,是县太爷亲批的,不信,我后台有手续,来人哪,取来。”家人答应一声,奔后边去了,时间不大就拿来护书。沈仲元一递:“你看看,这儿有华阴县大堂的用印,这儿有县太爷亲自批文。”这位拿过来上一眼下一眼看过:“呸!小小七品县令,芝麻粒那么大的小官儿,怎么敢答应这种事,这种护书还不如手纸。”说罢把护书撕了个粉碎。沈仲元质问道:“壮士,您是哪位?你有什么权利这样做?把县太爷的护书撕了你怎么交代?”“不认识是谁啊,噢!那我告诉你,我是潼关的,我爹乃是潼关镇守史王广陵,人送绰号花刀将,我乃是他不肖之子花花太岁王大全。”沈仲元一听,就知道坏了,为什么呢?这个花花太岁王大全,关中平原无人不知,无人不晓。他是名副其实的花花太岁,乃是关中的一霸。他父亲王广陵,那是带兵的武将,在朝里头很有根基。王大全就仗着他父亲的势力抢男霸女,胡作非为,没想到今儿个他来了。沈仲元一想:光棍儿不斗势力,反正我女儿的亲事也定了,我多说些好话,把这场风波压下去得了。他一抱拳:“喔唷,恕老朽眼拙,原来少帅驾到,老朽这厢有礼了!”花花太岁把胸脯一挺,“哎!免了,认识就好,沈仲元,我来得晚了一步,怎么我刚到台下,就听你宣布擂台结束了,怎么,你女儿已选中了佳婿?”“少帅,您说得一点不假,这事情已经定了,方才您没看见吗?就是这个小伙子,此人姓王叫王希正,他就是我未来的女婿。招夫擂,招夫擂,既然把丈夫找着了,还等什么呢?”“放屁!我说沈仲元,你这事做得就不对,你看见吗?来了这么多人,都想在这儿招夫,没想你提前就下手选中了,这些人不都白来了吗?”沈仲元一听,你不是找碴儿吗?来一万个人,一万个人都要比过,那要比到哪年?这简直是无理取闹。沈仲元一点没作解释。
  王大全接着说:“我告诉你,别人我不管,少帅千里迢迢从潼关来到这儿,就是为了登台比武,我不比一比可不行。这门亲事现在先别定准,你女儿要相不中,再另做别论。”
  老百姓一听,这叫以势压人,都气得不得了,沈仲元也不是好惹的,那老头子是武林老手。年轻的时候,你说他胆子有多大?曾经把钦差大人颜查散给背走,引出徐良大闹黑水湖,才把他收降。
  沈仲元一看这王大全也实在不讲理,把火往下压了一压:“少帅,你别开玩笑了,没那个规矩,我女儿一人不能嫁二夫,既然夫婿已选好,岂有更改之理。少帅,不能让你白来,能不能赏个脸,请到老朽家里,我把凉酒温热了,咱们喝上几盅,就算我赔礼了,咱们交个朋友,你看怎么样?”“呀!呀!呸!沈仲元,你算什么东西?少帅能跟你交朋友?你别以为我不清楚,你过去是贼,当时你在绿林道打家劫舍,什么坏事都干,现在你装老实了,我告诉你,我在我爹面前歪歪嘴,就能立即逮捕你,把你投入大牢,我爹笔尖一晃,就能把你定成死罪。你若叫你家少帅高兴了,方才我的话就算没说,要使我高兴,你就叫那个王希正给我滚,你就把你的女儿乖乖的送给我,我用一辆华贵的车把她送到潼关,我们俩一拜天地,你就是我的岳父老泰山了。”沈仲元是忍无可忍,想既然这样,也就只得动武了。还没等沈仲元打定主意,王希正过来了。因为银面韦驮刚把衣服穿好,还没下台就出了这事。他一听这小子不说人话,把师叔脸都气得变了色,就觉得不能不言语了,赶紧过来把沈仲元让到一边。王希正一想:我别给惹事,我在中间调解调解吧。想到这儿,他满面赔笑:“少帅,你不认识我,小人我叫王希正,刚才我师叔说得一点也不假,因为我师妹婚姻大事已定,这不是儿戏,哪能说接茬儿还比呢?你家里要钱有钱,要势有势,你要娶个媳妇还费劲吗?何必跟我们小民过不去?”王大全上一眼下一眼看了王希正一阵,冷笑地说:“你他娘的是什么东西,在我的面前比比划划,看在你的分上,你卖多少钱一斤?我知道你老大贵姓,你给我滚到一边去!不然的话,我就要了你这条狗命。”王希正一听,嗬!冲我来了,当着这么多人的面,你怎么一句人话都不会说。小伙子实在压不住火了:“王大全!你别仗着你爹的势力欺人太甚,你要知道,我是普通的老百姓,忍耐也是有限度的!”“你不忍你想怎么的?你想造反吗?”“跟你这种人分庭抗礼,怎说是造反呢?看来你说话真不怕风大扇了舌头!”“哇呀……”花花太岁一听,你太能损人了,在这关中八百里谁敢跟我这样说话呀?他火往上撞,把外衣甩掉,紧了紧大带,就按帽子,登靴子,一晃双拳直奔王希正来了。王希正一看,不打也不行了,为了护身起见,他身形转动,插招换势,跟花花太岁就战在一处。一伸上手,王希正大吃了一惊,原以为这个少帅,是纨绔子弟,他能有多大能耐,可想错了,这花花太岁手底下的功夫还真硬,而且这小子没安好心,恨不得一下子就把王希正废到这儿,可以说是下了死手。此时大侠白眉,在台底下看得清清楚楚,老西儿徐良火往上撞,心想,这关中一带竟有这种无赖,我不来也就罢了,让我赶上哪有不管之理,不如我登台为本地除害!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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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1-12-25 13:16:42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五回 黑山头徐良收弟子 石塔下白眉探地穴
前面说过,一动手武申输了,但是徐良没伤他,使武申颇受感动,就把事情经过全盘都端出来了。
  武申这个人口快心直,说话也不拘小节,所以大伙听着挺有意思,把徐良、沈仲元、王希正、沈春莲以及屋里众人逗得捧腹大笑,白眉徐良也喜欢这种人,这样人好交,他口快心直,肚子里没弯弯绕。徐良拍了拍他的肩头:“老师父,很好,虽然咱们初次见面,我就看上你了,你这个人太直爽了,是个热心肠的汉子,如果不嫌弃的话,我徐良乐意跟你交个朋友。”“阿弥陀佛,贫僧求之不得。”说话徐良给他满上酒,武申忽然又想起一件事,“我说徐大侠,我可不是出卖朋友,今天有点事,我得跟你说清楚,你现在的处境很危险哪,你知道不知道,有多少人想要摘你的脑袋,就拿这次我到的大贼窝阎王寨,收纳了将近一千多人,据我所知,有朝天岭的,有土星岛的,有黑水湖的,还有什么当初在襄阳的、南洋府团城子的、五当麒麟山的,我都数不过来。但是这些人有一个目的,就是要整死你。有人主张暗杀,有人主张把你调进阎王寨,有人主张进行一次夜袭,把你家里的人全都杀了。我发现你这人不错,不像他们说的那个样子,因此我把这实底全交给你,你可千万留神。”徐良一乐:“大师父,说句实话,自从我出世的那天开始,这帮人就开始恨我,一直恨到今天,反正我这一百多斤也就豁出去了,听天由命,不是他整死我,就是我整死他。对于师父的关照,我非常感谢,请问师父,你下一步到什么地方去?”“哎呀,我现在正合计这事呢!本来我是应天德王黄伦的邀请,到阎王寨参加英雄盛会,因为在这会上大伙谈到你,气得我不辞而别,就来找你来了,看这样子我还得回去。徐大侠,青山不老,绿水长流,咱们还有见面的机会。今天你给我手底下留情了,我一定得报恩,早晚你到了阎王寨,要是一帆风顺,那就不必提了。倘若有个马高镫短,凡是我能帮忙的,贫僧一定尽力而为。”徐良再三感谢,吃完饭,武申告辞走了。
  这个金背罗汉武申,没放空炮,到了后文书,按院大人颜查散察办山西大同府,就跟阎王寨打了交道,天德王黄伦摆下英雄盛会,十阵赌输赢,徐良献绝艺,曾遭了那帮坏人的毒手,这个武申便从中帮忙,徐良才得以转危为安。当然这都是后话,咱先不提。且说徐良和沈仲元、王希正一直把武申送出城去,这才拱手告别。等大家二次回来,沈仲元手捻须髯一乐,说:“良子真是后生有为呀,你小子真长了能耐了,不说你武艺高低,就说你对待人,这个处人的方法我真赞成,你看见没,武申来的时候眼珠都红了,就是找你拼命,看那意思谁说也说不了,没想到你把他制得服服贴贴。哎,叔叔我是服了。”徐良也乐了:“这可不是我想的办法,这是我老师告诉我的,但能容人且容人,什么事情也越不过一个‘礼’字,你敬他一尺,他就敬你一丈。”大伙听完频频点头,问徐良下一步上哪去?徐良说:“我就住一夜,明天我就得走,因为皇上就给我一百天假期,现在过了多一半了,我爹还叫我早点回家,故此,明日我就告辞回家。”
  徐良离开华阴县,他有点着急了,他一算计还有二十一天的时间了,这二十一天我再到家里料理料理,路上还得耽误些日子,还得提前几天赶到开封府,到那儿得报到啊。初次当官,就来个迟到,那多不好。开封府有什么事情?包大人怎么安排的?我得提前到,心里头好做到有数。徐良一想不能耽搁了,快走。说到快走,他就不走大道了,净走一些捷径小路。这小路,事可就多了,多见树木,少见人烟,净是狼虫虎豹出没的地方,徐良凭着自己有能耐,不在乎这些。这一天正往前走着,突然对面锣声响亮,“嘡啷啷——”把徐良吓的一哆嗦,抬头一看,从草丛里、树顶上、石砬子后面蹦出有五六十人,手里各拿着刀枪棍棒,把徐良的去路给拦住了。为首的这个家伙,舌头还挺大,啰啰嗦嗦地还念什么:“此山是我开,此树是我栽,要打此路过,留下买路财,牙迸半个不字,你来看我这一斧子,一个管杀不管埋。”徐良要不是绿林人都听不懂他说的是什么,老西儿一瞅,乐了。为什么乐呢?面前这五六十人简直就是花子队,没一个穿一样衣服的。有光着膀子穿裤衩的,有光有上衣底下围着围裙的,即使有一套衣服的,也是前后有补钉,大窟窿小眼子。一瞅这些人,个个面黄肌瘦,蓬头垢面,像是花子队,为首这个大舌头,只有三十多岁,体格倒是挺棒,光着膀子,下身穿着大裤衩子,后面还漏了屁股,腰里系了根麻绳子,手里还拎了把斧子,看样子挺凶。徐良一想:我真倒霉呀,想提前两天回家,走小路,没想到遇上劫道的。这帮花子队从哪来的,看你们这模样还劫道呢,看样子大概几天都没吃饭了。徐良这两天怪闷得慌,拿他们开开心。想到这儿,丁字步一站:“我说诸位,你们想要干什么?”“干什么?你没听见吗?占山的山大王,劫道的,把你从头上到脚下,从兜里到兜外,所有的东西都给我扒下来。快,全留下,你光着屁股一走,就留下你这条狗命,牙迸半个不字,你看见我这斧子没,给你切开晾上。脱了,快把衣裳脱光了。”“啊,闹了半天你们是强盗。”徐良往兜里一伸手,把包拿出来了,往手心一放,慢慢打开。这些贼们一看,黄的是金子,白的是银子,还有一打银票,他在手里掂了掂:“看见没看见,你们劫道还真劫巧了,我身上还真带着银子,就手心里这一堆,三千来两,真要落到你们这些人手里,换换新衣服,买房子,买地,吃喝就不愁了。来吧,来取吧。”说着徐良往脚前一放,这帮贼就一愣,你看看我,我看看你,谁也没敢过来。还是这个当头的胆子大点,“怎么的,给我们了?”“给你了,你捡去吧,留下我这条命就可以。”“好啦。”这家伙拎着斧子过来哈腰就捡这个包。徐良能叫他捡吗?别看徐良离这包四尺多远,那腿可够得上,老西儿把右腿抬起来像面条一样,“啪”正蹬在这位腮帮子上,把这小贼头踹出有一丈五六尺远,挂钩给踹掉了,说不出话来了。“好小子,他打人,剁了他,杀了他。”众人往上一撞就动了手了。徐良打他们就像老人戏玩儿童,不费吹灰之力。老西儿徐良也没拉家伙,就伸出这十个手指头,弹这些人的脑门,弹上就是一个包,比算盘子儿还大点,“嘭嘭……”打得这些人抱头鼠窜,东倒西歪。这时候,拎斧子这小子把自己的下巴托上,你看他还多少会两下子,扭头就跑,“了不得了,今儿个遇上刺儿了。”“快点跟寨主爷说遇上刺儿了。”他们转身跑出半里地,两个寨主正好迎面来了。因为这小山不大,发生点什么事情,里面就得到禀报,听说这儿打起来了,两个寨主各拉单刀,从山坡上冲下来,拎斧子的小贼就说:“二位寨主爷快去看看吧,来了个小子,长得像丑八怪似的,你别看他长得不怎么的,能耐可大了。”“躲开!”两名寨主气势汹汹提刀赶来,正好跟徐良打了个对脸。这两人一看,把刀就扔了,帽子正了正,带子紧一紧,外衣整整齐,两个人一抱拳:“好汉爷,您先别生气,恕我二人冒昧,我们敢打听一声,您老是不是家住山西太原府祁县徐家庄,人送绰号三手大将多臂人熊白眉大侠徐良啊?”徐良看他俩,岁数都不大,最大的三十岁,衣服虽然不那么破,也不见得怎么好,一个黑脸,一个红脸,两个人五官长得可挺端正。徐良一想:“他们怎么知道我是谁呢?看来我就说实话吧。”老西儿点点头,“你们算说对了,正是山西人。”“啊呀,师父、师父,你怎么今天赶到这儿来了,请受弟子一拜。”两个人跪下“嘣嘣”磕响头,一边磕着,一边跟身后那些人说:“跪下,还杵着干什么,这是你们师爷,快给师爷磕头。”这帮花子队,把手中的东西都放下跟着磕头,师爷长、师爷短,这下把徐良真还闹愣了。老西儿一想:这是什么战术啊,江湖上真是五花八门哪,硬的不行,就来软的,软的不行就使左道旁门,这是不是知道我有两下子,怕吃亏,先用甜言蜜语把我稳住,然后突然向我进攻。想到这儿,徐良就提高了警惕,没动地方:“我说二位请起,各位请起,我这个人记忆还是挺好的,我怎么没记得见过你们哪。口称师徒,这是从哪儿论下来的?请你们二人说清楚。”“师父,难怪您不认得我们,其实我们也没见过您,既然您问到这了,我们就说真的了,我姓蓝,叫蓝天本,这是我兄弟叫蓝天玉,您别看我们哥俩这个模样,在边北辽东还有个小小的绰号,叫‘蓝氏双杰’,后边这些人都是我们的弟兄。因为这几年,尽走倒霉运了,找什么职业也找不着,为了吃口饭把良心往胳肢窝里一夹,我们就当了贼。当贼虽是当贼,我们坏事可不做,抢男霸女的事我们一概杜绝,顶多就是把人吓跑了,留下包,我们混点粥喝。关于详细的内情啊,您要乐意听,将来有机会我们跟您讲。总而言之,我们哥俩虽然抢人,可我们是好人。我们哥俩没事许了个心愿说:现在武术行当中五大派,八十一个门户,我们谁都不赞成,就赞成老师您哪!所以从心里往外把您当做恩师。不信您跟我们到里面看看去,我们那里边还有个佛堂,中间还搁着个牌位,上面有您老人家的名字,我们天天烧香磕头,就把您当师父了。您怎么能知道呢?真是那句话,两座山到不了一块儿,两个人真有见面的机会,神差鬼使,怎么老师您就到这儿来了呢!刚才我们一瞅您这副尊容,白眼眉为记,就断定是您。师父请您恕罪,弟子在这儿磕头了。”
  徐良听完后,把嘴捂上了。这顿乐呀,人啊,真是长短良莠不齐,什么人都有,当时这气就没了,觉着这两个人怪可怜的,“请起,请起,你们姓蓝?”“不错,姓蓝。”“好吧,既然你们有心拜我为师,我挺高兴,不过,你们干这种营生,我可是不允许的。”“是,老师,刚才我们没说吗,但有一线之路,谁乐意当贼呀。老师,只要你指点迷途,往后我们一定改邪归正。”徐良不像刚才那么有气了,对他们基本也就熟悉了,其实徐良也想过,就你这一百来人真要有什么弯弯绕,架不了我金丝大环刀一划拉,那你们可自找苦头,也没拿他们当回事。
  一边走着,一边说话,从谈话之中徐良这才知道,蓝氏双杰是边北辽东人,他父亲是个镖头叫蓝得魁,因为有一年给官府保镖,结果镖丢了,家里砸锅卖铁包赔人家的损失,不但把家底给光了,爹还被投进大狱,老头子在监狱里押了三年,家里是一贫如洗呀。最后,老头子是负气而死。蓝氏弟兄从边北辽东就混到了关内,中原地带不好站脚,他们又跑到边北塞外。这个地方叫黑山头,属于山西、陕西两省交界的地方,又叫三不管,所以有他们的藏身之处,因此他们哥俩就占了黑山头,日子不多凑了这么百十来人,都是好人家的。因为靠着边境,经常打仗,土匪出没,搅得老百姓不得安宁,有的家里的房子被贼人给烧了,有的家里的人被贼人杀了,可官府根本就不管,你房子被烧了你倒霉,你人被杀了你活该,这些贪官污吏哪管老百姓死活,因此这帮人为了吃口饭,三五成群,也就流落成贼了。后来有人到蓝氏弟兄跟前,一看这哥俩挺仁义,回去这么一说,你介绍我,我介绍他,越介绍人越多,才有今天这些人马。蓝氏双杰,把徐良让进聚义厅。这聚义厅那破劲儿就别提了,板凳是三条腿,没腿的那头拿砖支着。徐良这才落座,哥俩吩咐:“去去去,把那驴杀了。”你看还有财产哪,前些日子抢了头驴,为了招待徐良,要杀。时间不大驴杀了,还剩下点酒款待白眉。酒席宴前,徐良就劝他们俩,可说来说去这哥俩向徐良提出一件事来:“师父您来得太好了,我们这黑山头的后山出现了一宗怪事。”
  徐良一听,感觉到挺新鲜。什么事呢?因为蓝氏弟兄占据黑山头之后,不得不好好看看这里的地理形势,比如说官兵来抄山,他们从哪里跑,怎么对付,那也得部署,就领着一伙人到了后山。他们发现后山的山坡上,有一座小庙,没有正山门,只有侧门,由于年久失修,大部分的殿堂全都倒塌了。这院里头有座石塔,高不下两丈,有点歪斜。有一个内行发现,这石塔是汉白玉的,是一整块石头雕刻的。要是这玩艺儿弄到集市上去得卖不少钱,但这么大块儿,能行吗?得把它凿开。蓝氏弟兄一想:现在手头上非常紧张,有时就断顿儿,这可是生财之道啊,不如把这座石塔断开,然后让弟兄们化装,到集市上卖了,要有识货的,变点钱,再买点粮米。就这样他们用大绳子把石塔给拽倒了,但是发现这石塔的下面有一眼井。这井是深不见底,“嗡嗡”直响,往跟前一凑合,冷气逼人,究竟底下是什么,谁也不知道,因此蓝氏弟兄就注意上了。他们不知这个破庙是哪个年代留下的,对历史没有考究,纯属外行。但这底下会不会有金银财宝啊?他们试探着想下去看看。由于太深,太吓人,有人坐着荆篮,下去一半就回来了,这事就暂时搁下了。但是自从这眼井发现以后,蓝氏弟兄听喽罗说,有一个出家人,看不出他是和尚还是老道,也经常围着后山转悠,看来与这眼井有关系。但是,又见不着这个人,不知道这是什么秘密。他们今天见着徐良了,拿徐良就当圣人了,无话不谈,把这事就说了,“师父,您说那里头有没有金银财宝?您老人家那是料事如神哪,没您不知道的事。要说有的话,您给出个主意。”徐良感觉这事挺新鲜,就问:“这眼井离这儿有多远?”“不远,不超过十里地,在后山。”“好吧,领我去看看。”
  大伙一听徐良要去,一个个兴高采烈,真要能整出点东西来,发个小财,大伙好换换季,今后吃饭就不成问题了。蓝氏弟兄在前面带路,徐良跟着,时间不长,到了后山坡,他们从侧门到了院里,有一座石塔往东北角歪歪着,地下果然有黑洞洞的井眼。但是那周围全都拿绳子拦上了,蓝氏弟兄派着几个喽罗,日夜在这儿轮流守候,恐怕里边有什么好东西被别人盗走了。
  一看寨主来了,守卫的喽罗赶紧过来行礼,蓝氏弟兄就问:“庙的周围有什么异常的情况吗?”“有,寨主爷,您来得正好,两个时辰以前,我们正在这院里守着这眼井,突然发现一个人,这个人用纱罩着脸,离咱这庙不远,探头缩脑直往这儿看。我们问他是谁,叫他站住,这人扭头就走,但是他一转身的工夫,我们发现好像是个出家人,可是赶到近前就踪迹不见了。正想禀报寨主,您就来了。”蓝氏弟兄说:“老师啊,您说是不是这里面有点事,不然的话,怎么尽出现这可疑的人和事呢。”徐良没言语,背着手围着井口转了几圈,感觉确实冷气逼人。他撅了个树枝,拿了几片树叶,往这井口一放,结果“刷”就被井底下的风给抽进去了,抽力还真挺大。徐良说:“我看这么办吧,不入虎穴,焉得虎子,既然别人都胆小,不敢下去,我下去看看。”“师父,使不得。”“你们只管放心,我是平安无事,如果里面真有什么特殊的,我自然还会上来的。”“哪,这么深,您怎么上来?”“有办法,你们有没有打水的辘辘把、井绳之类的东西?”“有。”“去准备绳子,要长一点。然后再准备一个大箩筐,要结实一些的。”
  一会儿,箩筐、井绳、辘辘把、木杆子全拉来了。人多好干活,就把这井口周围的绳子去掉,架上辘辘把,拿绳子吊上箩筐,拴在井绳上。徐良拿过来试一试,结结实实,他才放心,说:“你们山上养着鸽子没有?”“鸽子,有。”“很好,挑那好的鸽子,给我选两只,用口袋把它装起来。”喽罗一一照办,一会儿鸽子拿来了。徐良告诉他们:“为什么要带鸽子呢?它能送信儿,我到了底了,就放出一只鸽子,你们见它飞出来,就不要放绳子了。到了里头,把事情探听明白了要上来,我再放第二只鸽子,你们赶紧绞这辘辘把,就把我绞上来了。”“师父,您真行,真高啊。”徐良交待完了,便把外衣脱掉了,稳了稳双筒的袖箭,看了看十字叉花的胶囊,检点了百宝囊里应用之物,稳了稳金丝大环刀,把鸽子往手中一提,就坐在筐里,这辘辘把一放,“咯吱吱……刷……”这箩筐下去了。蓝氏弟兄一边命人放辘辘把,一边问:“师父,我们说话听见没?”“听见了,我挺好。”一边问着,一边往下放筐,对话声越来越低,后来什么也听不见了,还继续往下放,哥俩提心吊胆。
  徐良坐在箩筐里头,一只手提着鸽子袋,一只手把着绳子,尽量拢目光往四周围看着。一开始,就是个井筒,周围拿砖砌的,虽然说年代久了,这砖还整整齐齐的,冷气逼人。后来砖不见了,就是石壁,周围都是石头的了,比刚下去那会儿要宽得多。因为光线越来越弱,看什么都看不着了,好像闷到缸里一样,感觉到呼吸都有点困难,闭上眼睛迷迷糊糊,他突然觉得身子一神,知道到底了。徐良把眼睛睁开了,还是看不见,伸出手来一摸,摸着几块砖头和石头,啊,到地方了,老西儿一抬腿,从箩筐里就出来了。他拿出一只鸽子,用手往空中一抖,鸽子奔亮的地方飞出井口。蓝氏弟兄一看鸽子飞出来了,“别放了,别放了,师父到底了。”徐良又往里头摸,这筐的周围除了砖头就是石头,老西儿感觉这底下挺大,摸不着边,他怕里头有水,不小心掉进去,所以一伸手把金丝大环刀拽出来,用刀探道,后来发现这底下足能有十间房子大小,很不规整,有的是圆形,有的出来进去坑洼不平。总而言之,是个大空洞。他围着空洞转了那么几圈,摸了摸,什么也没有,顺着这圈又往回转,一直转了六圈,一无所获,老西儿一想:“蓝氏哥俩财迷心窍,满以为这底下有金银财宝等什么值钱的东西,结果除了砖头就是石块,不如带几块儿回去,让他们瞧瞧,放了心就得了。”无意之中,手一扑拉,觉得石壁上有东西挺挡手,徐良从上往下一摸,笔管条直,撬出那么一块儿来,这是什么呢?他两手仔细摸,石壁上有一扇石门,心想,我整开看看,他把十个手指头把在门边上,浑身上下叫力,嘿——嘿——结果纹丝没动。他用金丝大环刀插到里边,用刀往外别,把石门晃动了,耳轮中就听“咔吱吱——”有门儿,又等了一会儿,他就感觉着里间那气透过来了,一股腥味。他想不管怎么的,我算撬开了。他把刀背好,两只手抠住了门,再使足力量,终于把石门开了二尺多宽一道缝子,进去是不费劲了。他往百宝囊中一探手,把火扇子拿出来,把套拽去,然后手腕子一抖,“啪”着火了,他借着亮才看清楚,这扇大石门高有一丈二尺,厚有六寸,就好像小城门似的。老西儿一扁身,举着火扇进了里间,但是由于风大,火扇子一忽闪又灭了,他连点了三次,最后用身子挡着火光这才没灭。一瞬之间他发现,里间比外间要小得多,但是徐良仔细一看,好悬没把他吓死。他惊叫一声:“啊,我的姥姥。”把火扇子也扔了,“噗”又灭了。徐良一伸手拽出金丝大环刀大喊:“呔,你是个什么东西?你是人?你是鬼?你快给我回答!不然的话,我对你可不客气。”毫无反应,徐良在地下一摸,又把那半截火扇子摸着了,大着胆子第四次又把火扇子点着,一手举着火扇子,一手提刀,拢目光观瞧,可不是吗,坐着个人。不是活人,是死人。这人死的年头一定不短了,叫风吹得已经风干了,他穿的那衣服,已经成了灰了,就骨头架了,盘着腿,在那坐着。老西儿一想明白了,上头是座庙,庙的前院是尊塔,塔底下是眼井,井底下是地道,地道底下是暗室,这一定是上古有名气的人。他不是高僧就是高道,临死的时候,把他埋在这儿了。我听我老师跟我讲,和尚死叫圆寂,老道叫坐贯,看这意思,这是按哪一种方法呢?可能是老道,对,这叫坐贯,把腿盘上在这坐着。外面肯定还得有棺材呀。他往前又迈了一步,这才发现,棺材确实有,就好像四方盒子,人在里边坐着,年久了,已经坏了,散乱地摊在石台上。他围着石台转了一圈,手里头还举着火扇子。他发现这石台年头也多了,工程也简陋一些,所以台后都裂缝了。借着火扇子的光一闪,徐良看清楚了,毫不犹豫,用金丝大环刀插到缝里,开始挖。挖出一块条石,把土扒拉到两边,这石台里面搁着殉葬品,是一个长形的石盒,这石盒已经破裂了。映着光,徐良伸手把石匣拿出来,里边有一柄宝剑,别看年头多了,可是柄宝剑,黑沙鱼皮剑匣、金挂钩、金什件,用红绿宝石镶嵌着,装饰华贵,就是剑穗子腐烂了,剑身一点也没坏。老西儿徐良用大手按按绷簧,绷簧还挺灵活。往外一拽这柄剑,可了不得,小小的暗室之中就好像打了一道闪电寒光,光分五色,耀眼夺目。老西儿就断定是个宝家伙,比我这金丝大环刀还强,我可得着宝贝了。你别看老西儿是练刀的,他本身也喜欢宝剑,如今得这么个宝物他能不高兴吗?他把宝剑拉出来,别看宝剑尺寸不太长,从剑把到剑尖也就是二尺二,可是用手一掂量,分量可够重的。按徐良来说,使着是正合适,就好像给他打的似的。老西儿轻轻地把宝剑还匣,然后掏出飞爪百链锁的绳子,背到身上。他又在石洞里面看了半天,别的没有了,他一转身,到石台的前面,恭恭敬敬给这骷髅跪下了,心中默默祷告:“老人家,您是上古的哪一位呢?弟子才浅学疏,我是没法考究了。但是您的殉葬品宝剑落在弟子手中了,您放心,我一定除暴安良,多行正事,如果我用这柄宝剑妄杀无辜,让我临危不得善终。”起完誓,恭恭敬敬给他磕了三个头,高高兴兴一抬腿坐到筐里,把那鸽子拿出来往上一扔。
  蓝氏双杰等师父等这么长时间也没上来,不由得着急了,最后咧着大嘴哭开了:“师父啊,不让你下去你非下去,大概出了事上不来了吧。”正在这时候,就见鸽子飞出来了,把哥俩乐得一蹦,“啊,我师父没事,弟兄们,快点绞辘辘把儿。”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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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1-12-25 13:17:23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六回 徐良得剑惊又喜 老道夺剑喜又惊
蓝氏双杰一看鸽子飞出井口,喜出望外,吩咐喽罗兵快绞辘辘把儿,时间不大,把萝筐绞上来,大伙一看,徐良乐呵呵地在筐里边坐着呢。“师父啊,您好,什么事都没有吗?”徐良点点头,有人过来伸手把荆筐的边抓住了拽到井口沿上,徐良一抬腿下来了。“老师,那里边究竟是什么?”“回到屋里再说。”大家众星捧月一般回到聚义分赃厅,徐良把宝剑摘下来往桌子上一放:“你们看,就得了这么个东西。”“剑!”蓝天本一按绷簧,宝剑弹出来,但见寒光烁烁一个劲儿闪光,“这是宝家伙呀,快拿根铁条来!”有个喽罗兵拿过来一根比大拇指头粗三圈的大铁通条,蓝天本用宝剑的剑锋对准铁条轻轻地一削,就像快刀削萝卜似地掉了一块。再一使劲,把铁条斩为两段,哥俩乐道:“师父,您是福大造化大,有福之人不用忙,无福之人跑断肠,看来这是老天赠给您的。”徐良一乐:“不要这么讲话,哪有这种道理,你们听我说。”徐良把下到井底的一切经过都说了,把大伙都惊呆了。“师父,您说那具骷髅是谁呀?”“我也不清楚,但一定是个了不起的人物,不然的话,不能有这么好的殉葬品。”“师父您看,这宝剑上是什么字?”徐良乐了,他根本不认得这种字,全山一百来人也没有认识的。书中代言,是“青龙”二字,这段书叫《徐良误走黑山头,巧得青龙剑》。蓝氏弟兄把一个灵巧的喽罗兵找过来,对徐良说:“老师,我们的兵刃都是他打造和收拾的,您看这剑鞘都不行了,让他给您装饰装饰。”这喽罗兵领命下去了,仅半天工夫就装饰好了。但见二尺半长的杏黄灯笼穗也给按上了,把宝剑的剑身、剑刃给重新开的光,跟刚才可就大不相同了。徐良真是爱不释手啊。一琢磨,可惜呀,我对宝剑没下过功夫,待回到开封府,见到展熊飞我展大叔,好好跟他学学。将来我又会使刀,又会练剑,那有多好啊!
  第二天老西儿徐良要告辞,蓝氏兄弟难舍难离:“师父,您走了,我们怎么办呢!您已收我们俩做徒弟,不许我们再干伤天害理之事,那您得给我们指条明路啊。”徐良说:“我要是直接回开封府,就把你们带走了,可我得回家。这样吧,我给你们留封信,你们哥俩让喽罗们有家的奔家,没有家的投亲,如果实在无去处的,挑那品行端正的,你就带着赶奔开封府,面见青天大人包相爷,就说我引荐你们去的。开封府正在用人,一定会给你们安排个差事,你们哪怕到那儿做苦工,也比占山为盗强得多啊。”“哎呀师父,包大人能要我们吗?”“放心,有老师我介绍,料也无妨。”于是一个喽罗兵赶紧准备了笔墨纸张,徐良提起笔写完信,盖上印章,把它封好,便说:“我走之后,你们马上就起身,我给你们路费。”徐良拿出银子给了蓝氏兄弟,这哥俩千恩万谢,总算把贼皮脱掉,从今要走正路了。
  蓝氏弟兄让那小头目去买东西,准备丰盛的酒宴给老师送行。徐良居中而坐,蓝氏弟兄左右相陪,有几个头目在这里布菜满酒。在酒席宴上,徐良告诉他们怎样为人,以后到了开封府,应该注意哪些,这哥俩不住地点头。正在这时候,山前一个小喽罗兵跑进来,慌慌张张跪倒在地,“报、报告寨主,山前有事!”大厅的人都一愣,蓝氏双杰问:“什么事?是不是又来买卖了?我说过不干了,从今往后咱们什么买卖也不干,放行。”“不,不是买卖,来了个出家的道人,口口声声要求见二位寨主爷,他说叫见也得见,不叫见也得见,说有重要的事情。”“道人?”蓝氏弟兄想,我们素来与僧道无缘哪。徐良想,这个道人来得突然,遂说道:“让这个道人进来,问他有什么事情。”“好吧,既然师爷吩咐了,请老道到里边来见我们。”喽罗兵走了,约片刻工夫,进来一个出家的老道。喽罗兵往旁边一闪,徐良一看,这老道长得是仙风道骨,高不过七尺,长得福福态态,面如晚霞,花白胡须,没戴帽子,高绾牛心发卷,铜簪别顶,手里拿着拂尘,身后边背着把宝剑,斜挎着黄兜子。老道来到聚义厅,闪目看了看,眼光就落到徐良身上,特别是徐良身后背着的那把宝剑。这老道也不言语,直愣愣往面前一站,蓝氏弟兄心中挺不痛快,把桌子一拍“啪!”“喂,我说老道,咱们萍水相逢,素不认识,你非要见本寨主,何故?你见了也不言语,像木头似的,到底想干什么?”徐良在桌子底下捅了他们哥俩一下,那意思是说话客气一点。就见这老道微含一阵冷笑,“哼哼哼……二位寨主,谁说咱们不认识?咱们都认识半个多月了。”“是吗?”这哥俩晃晃脑袋,“怎么我们哥俩不记得呢?”“寨主爷,贫道来到黑山头很多天了,天天围着后山转,难道你们就没发现?”“啊,想起来了。前些日子,有个没看清五官相貌的人,不知是和尚还是老道,老围着咱们这儿转,闹了半天就是你,你这人胆子不小,今天突然而来,不知是为何事?”“贫僧无事不登三宝殿,我来要我们家宝剑来了。”“你们家的宝剑?”“对了,就是那位英雄身后背着的那把剑,它要物归原主,只请把宝剑赏给我,我转身就走,决不找黑山头各位的麻烦,如果赖着不给,那可就要找麻烦了。”蓝氏弟兄一听,气得鼻子都歪了,心说:什么臭无赖都有啊,我师父刚得了宝剑,这位就来要了,这宝剑跟你有什么关系?岂有此理!蓝天本火性挺暴,把手中酒杯摔了个稀碎,迈大步来到老道跟前:“我说你是哪儿来的,闹了半天你是个无赖啊,怎么证实这宝剑是你们家的?你知我们是怎么得的吗?我告诉你,要是往常,我喝令一声,把你乱刃分尸。今天我老师在这儿,一再劝我们改邪归正,所以,今天对待你算客气了。老道,你要知趣赶紧滚,咱们两下都方便,你要在这儿继续耍无赖,我们可不是饶人的!”喽罗们撸胳膊、挽袖子把家伙全都绰起来了,直往前凑。这出家人毫不在乎,两眼眯成一条线:“嘿……请不必发威撤野,你怎知我是无赖呢?既然你不明白,我就告诉你。我且问你,这黑山头归哪府哪县管?”“归京兆府,三元县管。”“三元县有个李家大户你们知道不?”“知道,李家大户那都是练武的人家,我们哥俩有耳闻。”“那行了。贫道我就是从李家大户来的,提起我,可能你们二位不清楚,要提起我的祖先,量你们也有耳闻。我的祖先乃是大唐朝赫赫有名的风尘三侠的头一位,号称三元李靖,我九代圣祖,我就是他不肖的后人。”徐良一听,明白了,一提大唐风尘三侠,无人不知,无人不晓,尤其是三元李靖那是唐代有名的武圣。此人是李靖李老剑客的后人,所以他心里头感觉挺敬慕的,于是站起来,喝退蓝氏弟兄和喽罗兵,来到老道面前躬身施礼:“仙长,请不必动怒,山西人这厢有礼了。”“无量天尊。”老道仔细打量打量徐良,“请问,你是不是著名的白眉大侠徐良?”“一点不假,仙长认识我?”“不认识,但是你有白眉毛为记,一看就知道。”徐良用手相让:“仙长,我们坐下讲话。”蓝氏弟兄一看,老师说话了,不敢不听,马上换上一副笑脸:“道爷,我们是粗人,说话气粗,您可担待,请坐,请坐。”老道一坐,好悬没趴下。凳子是三条腿的,不稳当,一面还拿砖垫着。道爷也不敢乐,平身坐下之后,徐良相陪。蓝氏弟兄不敢坐,垂手站到老师的身后。徐良详细地问:“仙长,刚才你说你姓李,是三元李靖的后人,山西人听了非常高兴。请问,这把宝剑跟你老人家有什么关系呢?”“啊呀,徐大侠客,一言难尽,这把宝剑,是我们家的,那上头有‘青龙’二字为证,这把剑就叫青龙剑,乃是我祖上三元李靖所佩带。他老人家佩带这把宝剑,走遍天下,除暴安良,为唐天子立下汗马功劳。后来他老人家将近九旬时,脱离红尘,回归原籍,就在这黑山头修了一座祠堂。你们后山那个破庙,就是李家祠堂。他老人家就在这儿养老了。我们都是李姓家族,据我所知,我这老祖先就死在祠堂之内,后人为了纪念他,才修了这眼井。听说此处地脉特别好,还听说有不少殉葬品,究竟有些什么?谁也不清楚。去年我家来了个本家叔叔,他责怪我,为什么不把祖先的祠堂修好?那些宝物丢了怎么办?留下你们这帮后人给李家丢人哪!这把‘青龙’宝剑就是这位叔叔告诉我的。但是这山已经被你们占了,我要来势必要发生冲突。贫道打算暗中找到地穴,把宝物取走,但始终未能得手。方才在集市上,我见你们喽罗兵又买酒又买肉,又买鱼又买虾,要给白眉徐良饯行;还听说祝贺他得了件宝剑,所以我对这事动心了。刚才我讲得一点也不假,这是我祖先留下来的,李姓人应该继承,不能落到别人之手。当然,这剑是你们先发现的,又费了那么大劲儿,冒了那么大的危险,这我要表示感谢。但剑是我们家的,我得要,贫道本就是这个目的。不知徐大侠可否赏脸?”徐良一听心里很不痛快!心说:“这姓李的老道,你也没看见你的祖先,这年代又远了。这宝物究竟是谁的也不清楚。如今我们得到手,你又来要了,按理说不该给你。”可老西儿又一想,人家说得有根有据,就凭我这身份赖人家一把宝剑,传出去也不好听,干脆忍痛割爱,该是谁的归谁算了。老西儿想到这里,一伸手把扣儿解开,从背后摘下青龙剑,双手往前一递:“仙长,你这一说我全明白了,请问,你在什么地方出家?怎么称呼?”“贫道就在三元县内,西门里三元观出家,我叫李士贤。”“好了,既然如此,宝剑还给你。”蓝氏弟兄在旁边一听,心说老师啊,你可真够大方的,要换成我们,说什么也不能给,哪有那么便宜的事。可那老道也不客气,伸手把宝剑接过来,往自己身上一背,站起来往外就走,连个谢字都不说。蓝氏弟兄忍无可忍,过去就把道路拦住了:“李老道,留步。”“无量天尊,二位有事吗?”“当然是有事了,老道您今年高寿了?”“我还小哪,五十有四。”“啊,半百过去了,人情你懂吗?这把宝剑是我老师舍死忘生,从那么深的井里得到的,给你是人情,不给是本分。你上这儿要了东西怎么连个谢字都没有,这么转身就走,有些不近人情吧。”老道一笑:“我家的东西,我往回拿,有什么不近人情的?二位,怏把道路闪开,别找不方便。”“找不方便你还敢怎么的?你把宝剑留下,什么时候本寨高兴叫你来取,不高兴这宝剑就不给你了!”说着话,蓝氏弟兄上去就抢。老道不悦,往旁边一闪身,左手握宝剑,右手探双指,在蓝氏弟兄的背后“嘣嘣”两下,可了不得了,这哥俩觉得浑身发麻,干眨巴眼动不了地方,全定在那儿了。这乃是武林之中点穴之术。徐良一看就明白了。心想,虽然蓝家哥俩礼貌不周,可对你就算不错了,你这是干什么?弄什么玄虚?显什么能耐?我岂能叫你从我鼻子尖底下溜掉!老西儿徐良站起来了:“等一等,仙长留步。”老道一转身:“徐大侠,你要反悔不成?”“不是,你说错了,山西人办事向来是说话算数。宝剑给你是肯定的,不过你这个人有点不讲理,我打算领教领教你的武艺,然后再放你下山。”“徐大侠,你跟贫道想到一块儿去了。我来一则是要宝剑,二则是想在你面前讨教讨教,因为你名气太大了,我想瞅瞅白眉大侠的武功究竟能达到什么境界。既然你提出来了,贫道要得罪了。”“等一等,你先把这两个人的穴位给破了。”“好,”老道左右手一伸一推,这哥俩身子一晃,这口气才上来。“师父,您可不能让他走了。”“你俩放心,他走不了。”徐良和这道人都把外衣脱掉,因屋里窄小,便来到院子里。这个院子又平整又宽阔,别说是两个人在步下比武,就是骑着马抡大刀也折腾得开。两个人各找合适的地方挺身站好。
  山西雁徐良拉出金丝大环宝刀,亮了个夜战八方藏刀式,老道李士贤手舞青龙宝剑亮了个仙人指路不用忙。两个人互相道了个“请”字,就见老道手腕子一翻,剑往前指,直刺徐良的咽喉。徐良久经大敌,对打仗动手那是家常便饭。所以,一不慌,二不忙,两只眼睛盯着对方的宝剑。一看奔咽喉来了。徐良上右脚往左面撤身,用金丝大环刀的刀背往外一挂宝剑,把青龙剑拨开,紧跟着把手腕子一翻,使了个顺水推舟,刀背朝自己,刀刃朝老道。李士贤不敢怠慢,使了个缩颈藏头,往下大哈腰,刀从头顶掠过。众人都在这儿看热闹,蓝氏双杰和那些喽罗兵眼睛睁得滴溜圆,舌头吐出来都收不回去了,全惊呆了。就见这两个人开始一招一式清清楚楚,打得比较慢。过了十几个回合,就越来越快了,徐良一边打着,一边暗挑大拇指:不愧是三元李靖——李老剑客的后人,人家是祖传的剑术,看现在的李士贤,就能想到当年的古人三元李靖——李药师。难怪人家叫风尘三侠,真了不起!今天我还得留神,不然就要吃亏。李道爷一边动手,一边观瞧,不住地点头赞叹。心说:难怪徐良出名,这白眼眉果然受过名人的指点,高人的传授。这把刀使得太好了。这是八卦万胜金刀的刀术,果然变化无穷,招术特殊。
  打到四十回合,仍然未分出输赢,徐良一晃金丝大环刀,飞身跳出圈外,躬身施礼:“老前辈住手,我今天算开了眼了,果然是剑招精奇,佩服、佩服。咱俩别打了,宝剑归还给你了。”李道爷也累得够戗,借此机会单手提剑,把额角上的汗擦了擦:“无量天尊,徐侠客,高!贫道我服了,我这叫见好就收。这把宝剑是李家的传家宝,我今天要奉送给徐大侠,作个见面礼,请笑纳!”李道爷把宝剑归匣,双手往前一递,徐良再三推辞。李士贤就解释:“不错,这剑原是我们家的,要不是您探地穴得到此剑,我上哪找去?今天我来要,已是非礼。我原怕这把剑落到凡人手里,不但起不了作用,还得把命搭上,又怕这剑落到歹人手中,祸国殃民。今天我见徐大侠德高艺精,可佩此剑,交给您我放心了。”这真是一个不要,一个硬给。蓝氏双杰一看,赶紧过来说合:“都不必客气了,师父,既然道爷一片至诚,您却之不恭,这剑收在您身上,作用小不了,您拿着它可以杀坏人,做好事,李道爷一个出家人能杀生害命吗?师父,我看您就别客气了,收下得了。”当然这哥俩是向着师父。徐良一看,也只好如此,就把宝剑举过头顶,当着李士贤发誓:“如今宝剑落到我手中,我绝不杀戮无辜,倘若我妄杀一个好人,我对不住道爷。”“无量天尊,但愿如此。”说着话彼此一笑,二次回到屋中归座。李老道一伸手从怀里拿出个古香古色的本本来,交给徐良。“徐大侠,如不嫌弃,这本剑谱贫道奉送了。这乃是我们李家五花剑的剑谱,对您大有帮助。”徐良对宝剑没研究,一见人家不但赠剑,又给了一本剑谱,真是感恩不尽哪。徐良接过来翻了几页,一看上头画着图,用剑的知识、方法,都标得非常清楚。老西儿再三谢过,把剑谱收藏好了。李士贤坐了一会儿才起身告辞。徐良带着蓝氏弟兄一直送下黑山头,这才拱手告别。
  徐良把他送走之后,回到山寨。老西儿一算计日子,得赶紧起身,再这么耽误下去,回开封府非晚了不可。蓝氏双杰一听老师要走,把嘴噘得多高:“师父,您能带我们走吗?”徐良一乐:“你们两个人怎么跟小孩一样,我走后,赶紧把喽罗兵解散。你们二人就拿着我的信赶奔开封府。”“可也是,不过您这一走,我们好像少了主心骨似的,师父,咱们开封府见。”徐良下了山,这哥俩回来招集全山喽罗兵,宣布散伙,各找出路。然后放火烧了山,蓝氏弟兄就赶奔开封府了。
  徐良离开黑石山,迈开大步急急赶路,恨不能肋生双翅回奔家中。谁料想越着急还越出事,老西儿因为走近路,净翻山越岭,这一天正往前走着,就听见山下有喊杀声,徐良一愣,这是哪在打仗啊?听这声音人还不少。徐良登上一块悬崖,居高临下,手搭凉棚仔细观看。由于树木交错着看不太清楚,影影绰绰就见山道上仗打得难解难分。两方能有一百人左右,有人喊,“别叫他跑了,一个也不准留啊!追呀——”徐良想,这是两伙争斗无疑,准有一伙是好的,一伙是坏的。也许是山大王在这儿劫道行凶?也许是分赃不均私打斗殴?不管为什么,我遇上了,不能不管。因为山太高,徐良只好寻觅道路奔出事地点,这就耽误了一段时间。等徐良顺着声音找到这地方一看,仗打完了,往山道和山坡两旁一看:净是死尸,缺胳膊少腿的、开膛破肚的、脑袋搬家的、趴着的、仰着的,一股血腥味。徐良皱着眉、哈着腰仔细观察,他发现死的这些人都是宋朝的官兵。老西儿一愣,这是怎么回事?抬头往两旁看看,一切都很静,不知那伙强人上哪去了。徐良就在死人堆里来回走了几趟。正在这时候,他听见离这儿不远有人发出呻吟,顺声音一找,在石砬子后面发现了一个人。这人跟血葫芦一样,腿上、身上都负了伤,靠着石砬子半躺半卧,手里还拿了把刀。徐良觉着这人有点眼熟,但是又认不出是谁。老西儿紧走两步,蹲下身子,“朋友,你是哪一位?”这位听来人说话不像敌人,把脸上的血迹擦擦,把散乱的头发往后梳了梳:“哎呀,你不是徐三将军吗?徐三将军啊!”说罢扑在徐良怀里就放声痛哭。霎时,徐良认出来了,这人是开封府的官人,六品带刀的护卫,姓姜叫姜樊,人送诨号“花刀将”,跟自己同在一个衙门共事。老西儿徐良赶紧把他抱住:“我说老姜,这是怎么回事?”“徐将军,你要早来一步,就出不了事了,快救大人!快!晚去一会儿大人就活不成了。”他这一句话把徐良吓得脑袋嗡嗡直响。他一说大人徐良就认为是包大人。他纳闷儿包大人不在开封府,跑到这深山老林来干什么,也说不定是奉了皇上圣旨到哪办事,在这儿遇上强盗了……徐良想到这儿,就追问:“你快说清楚哪位大人?”姜樊费了半天劲才诉说了经过:“包大人有个亲侄子叫包世荣,去年进京赶考,高榜得中,得了榜眼,文才特别高,皇上亲自接见,御笔亲批他为山西大同府的知府,当了四品皇堂。包世荣是个读书人,一跃成为国家的命官。临上任以前,到开封府向叔叔包拯辞行,听叔教诲。包大人告诉他如何为官,以及忠君爱民一番教诲。包大人担心侄子没有经验,恐怕他有负重望,就把开封府的两名差官姜樊、黄茂拨给包世荣,告诉他,遇上为难事,可与他们商量,遇上危险他们俩还能保护你,将来你有了经验,这两个人再回开封府。”包世荣千恩万谢。去年,在大同府上任,包世荣官声甚好,跟他叔叔一样,两袖清风,明镜高悬,把地面治理得非常安静,万民称颂。消息传到朝里,仁宗大喜。正好四川成都布政使李大人故去了,这个位置空着,所以皇上又加封包世荣为四川布政使。包世荣奉旨走马上任,把大同府的事情做了交接,就带着姜樊、黄茂起身奔往成都。于是便从这儿路过,这个地方属蒲州管辖,四周围都是山。穿过这儿直接奔陕西,再从陕西直奔四川。这么大的官上任身边能少带人吗?全班人马一共是一百四十余人。头前挑着大旗、官衔牌、官衔灯,黄彩亭里供着圣旨,后面是家眷。包世荣坐着八抬大轿,师爷、卫队在两旁保护着。谁也没有想到,竟敢有贼拦路抢劫。方才从山里出来一伙人,这伙人能耐太大了,一听包大人从这儿路过,“呼啦”往上一闯,把包大人和家眷、东西全给抢到山上,把反抗者全部杀绝。姜樊受大人之托保护公子,身负重托,能不拼命吗?但是孤掌难鸣,屁股蛋上让人捅了一剑,后背上让人砍了一刀。他昏迷不醒,贼认为他死了,抢完东西就没影儿了。结果姜樊没死,苏醒过来一哼哼才幸遇徐良。他把经过诉说了一遍,徐良闻听,气得青筋都鼓起来了:“这帮贼人在什么地方?”“我哪知道啊,大概就在眼前这座山上吧。”徐良看看天色,太阳快要落山了,一会儿天就得黑。他心里盘算,大概这伙贼少不了,我不摸底就不能太着急,去了非吃亏不可。受伤是小事,主要是大人和家眷在人家手心里攥着呢,一旦三公子出了事情,我对不起包青天哪!他检查了姜樊的伤口,一瞅伤势不轻,大口子都翻着,血不住往外淌,徐良就一伸手从百宝囊里把最好的刀伤药拿出来,给姜樊又上药,又把衣服撕开给他包扎。经过抢救姜樊精神些了,便说:“三将军,你得想个办法呀,是调兵还是遣将,怏把大人救出来。不然的话,这命可就保不住了。”“不要着急,如果他们有心杀包大人,十个都杀了;不然的话,他也就死不了。我这就去救大人,你在什么地方等我?”“我也不知道在哪儿好。”徐良一想,就把他扶到密林坟地,让他坐到大碑上等着,千叮咛万嘱咐不让他离开这儿,等把大人救出来,再到这儿来接他。姜樊点头答应。
  徐良出了树林,直奔出事地点看了看这些尸体,心里默默祷告:“各位安息吧,我这就去给你们报仇雪恨,等将来我办完事,再来给你们收尸。”说话间,天黑下来了,仗着徐良有经验,左一趟,右一趟,搜遍了左右两个山包,终于把贼窝找着了。闹了半天这贼窝子在半山腰密林之中。这是一座古刹,这座大庙始建于什么年代已不知晓,庙可不小,徐良到近前一看,门上有一块横匾写的是“莲花寺”。徐良眼珠转了转,一琢磨,莲花寺怎么这么耳熟啊,想起来了,想当初学艺的时候,我老师魏真曾经跟我说过,咱们现在练武术的,分成五宗十三派,八十一门,其中有一门就是莲花门。凡是莲花门的人都有莲花二字,不管是庵观寺院或者是村庄镇店,一瞅见这两个字,就是他们门户里的。莲花门属于下三门,手毒心黑,要是遇上他们这种人绝不能留情。这话徐良牢牢地记在心里。今天一瞅这大庙叫莲花寺,心说:难道就是这伙贼干的?若是也好,我一方面救大人,另一方面给武林之中除害。想到这里,徐良热血沸腾,周身上下收拾紧衬利落,拉开金丝大环刀,飞身往里一纵,要用宝刀镇群贼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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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1-12-25 13:17:33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七回 进匪窟徐良夜探古刹 斗群寇白眉大施神威
徐良翻身跳进寺内,仔细观瞧,只见屋里灯光把窗户纸照得刷白,隐隐约约从屋里传出谈笑的声音。“嗯,贼窝子。”徐良到后窗户跟前,用舌尖把窗户纸舔了个小窟窿,睁一只眼,闭一只眼,往屋里看去。徐良不看则可,一看激灵灵打了个冷战,心里头顿感沉重。原来这大雄宝殿里,黑压压坐了一百多人,正面两张大椅子上坐着两个出家的僧人。这两个和尚冷眼看就跟一个模子刻出来的一样,几乎没什么差别。平顶身高都是一丈挂零,肩宽背厚,膀大腰圆,肚子都挺出老高,自己伸手都摸不着自己的肚脐眼,脑瓜剃得锃亮,头顶上受着戒,身穿僧衣,外罩棋子布的毗卢褂,用如意钩挂着。脖子上都挂着金铜骷髅的串珠,五心朝天。他们俩只是肤色不太一样。上首这个和尚面似淡金,下首这个和尚有点发黄色。看年纪都在六十岁开外。往两旁一看,扎巾、箭袖、罗帽、大衣、佩剑者沿序排开。他们正在高谈阔论。徐良细细地给他们相了面,百分之八十的人他都认识,而且都打过交道。上首坐着这人五十岁开外,白缎子扎巾,月白缎子箭袖,腰扎大带,外披英雄氅,后头站着两个仆人,给他扛着一条方天画戟,这条大戟能有鸭蛋粗细,长一丈二尺,用铅粉镀得锃明瓦亮,夺人的二目,这条戟能有八十斤挂零,这人长得也漂亮,面似银盆,腮有须髯,黑白胡子,二目如电,徐良认识他,这个人绰号“小瘟侯”,姓徐叫徐昌。老西儿跟他打交道不止一次。在徐良刚出世的那会儿,大破冲霄楼铜网阵,就见过这人。那是徐良出世以来碰上的头一个硬茬儿。徐良和他打了一百多个回合分不出输赢。这徐昌,戟快而且招数新奇。这条大戟分量足,把徐良累得浑身是汗,最后徐良还是用暗器把人家给赢了。“小瘟侯”徐昌气得一跺脚,离开了湖北襄阳。事隔不到两年,俩人又在朝天岭遇上了。那是一场水战,两个人在战船上,仍然打了一百回合没分输赢,徐良急中生智,使了个“刀里加脚”,这一脚蹬到徐昌肋叉子上,“扑通”一声掉到江里去了。幸亏别人把他救上来。打那以后,就没见着过徐昌。今天在莲花寺第三次相遇。徐良一看,徐昌在场,脑袋就有点发痛,知道这块“顽石”最难啃。挨着“小瘟侯”的下面坐着哥俩,一个黑脸,一个红脸,背后背着鬼头刀,阔口宽腮,神头鬼脸。这是朝天岭的两个副寨主张永福和张永禄。当初平朝天岭,这俩小子漏了网,也落到这儿了。使徐良注意的还有三个人,一个黄脸,一个红脸,还有下首坐着的一个丑鬼。这个人平顶身高一丈零五寸,但是腰板挺不起来,显得有点水蛇腰。最特殊的就这脖子,比擀面杖粗不了多少,又细又长。这脑袋最大的特殊,像是擀面杖上顶着个大倭瓜,好像不注意这脑袋“吧嗒”就能骨碌下来。饼子脸,杠子眉毛,小眼睛,鲇鱼嘴,没鼻子。两片扇风耳,大脑袋上顶着个小帽子,拿绳子勒着。穿着英雄氅,背着一尺四寸多长的片刀。徐良一看他,又气又乐。这三个人是湖北人氏,号称“江夏三鬼”。那红脸的叫“要命鬼”黄荣江,挨着他那个黄脸的是“追命鬼”黄荣海,细脖大脑袋的叫“细脖大头鬼”房书安。想当年捉拿江洋大盗白菊花,徐良路过金风岭准提寺,就遇上房书安这哥仨正在准提寺那儿吹牛,房书安当众说“徐良是我干儿子,小时候没出息,又甩大鼻涕又尿炕,这孩子非拜我作干老儿,我说什么也不答应。”这群贼根本就不信,房书安起誓发愿,说:“我不信将来见不着徐良,我一瞪眼,他就得趴在地上叫干爹,不信你瞅着。”房书安是个好吹牛的人,他认为在这儿吹牛,徐良也不知道。哪曾想,无巧不成书,偏让徐良给赶上了。老西儿一听,可气坏了,大喊一声,随之抡起宝刀大战群贼,最后把房书安给抓住了。这房书安要横一点儿,徐良就把他杀了。别看他背地吹牛,一看见徐良,吓得好悬没拉屎撒尿,趴在地下,一个劲地磕头,跟徐良哀求,“我这人呐,是没能耐,我怕别人瞧不起,所以我就那样说,目的是让别人尊重我一点。您就饶了我的命吧!”徐良火冒三丈:“呸!你为吹牛,就说我是你的干儿子?现在我把你抓住了,你怎么办?”房书安说:“咱翻个个儿,您是我干爹,我是您干儿子,您收我这个干儿子得了!爹呀,爹!”把徐良哀求得心慈手软,就饶了他。徐良可给他留了点记号,用金丝大环刀的刀尖,把鼻子给他削下去了。“没鼻子为记,将来你再敢骂我,我削你的耳朵,再骂,我砍你的头!”房书安下了保证:“从今以后,不管是当着您,背着您,您就是我的干爹,我要再说错了,您就要我的命。”从此,江湖上盛传着房书安就是徐良的干儿子。二十多岁的干爹,收了四十多岁的儿子,大伙听了都好笑。可房书安呢,人不坏。你别看他失身于贼,可没做过奸淫、盗窃、抢劫的坏事。他就是有点爱占便宜,人家劫了道,他分点赃,弄点零花钱什么的,在这儿混饭吃。正因为如此,谁也不理他。没想到今天晚上这“江夏三鬼”也落到莲花寺。徐良心中暗想:干儿子在这儿呢,看你说什么,背后还敢骂我不。挨着江夏三鬼往下排,还有许多数不上名的贼寇。
  徐良看罢多时,侧耳细听。就听见上首大和尚正在发言。这家伙瓮声瓮气的:“各位,咱们得个现成的礼物,要把包世荣送往阎王寨,交给天德王黄伦,他老人家该有多高兴啊。虽然没有抓住包黑子,把他侄儿抓住了,也能解胸中之恨,我们在座的,都觉着脸上增光。这个功劳是人人有份。因此,我主张不杀他,让他吃好喝好,然后打囚车,装木笼,送往阎王寨。咱们作个进见礼,诸位看怎么样啊?”有人说:“师父,我看他带的那些家眷也别杀,都打到囚车木笼里,送到阎王寨。交给天德王黄伦去处理。这么做显得我们尊重人家阎王寨。”“嗯,贫僧也是这么想的,现在他们在后面怎么样?”“回师父,都绑着呢;不吃不喝,在那儿生气。”“没关系!他们饿了自然就吃了。哈……”“各位,我再报告你们一个好消息,两天前,我接着一份请帖,是天德王黄伦和他的大帅金镖侠林玉给我来的,让贫僧赶奔阎王寨入伙。这事,我已经同意了。但是,我是交朋友的人,不乐意吃独食。既然你们各位都在这儿,我打算领着你们一块儿赶奔阎王寨。不知各位意下如何?”此话一出口,场面顿时就活跃起来了:“师父,能带我们去,求之不得。”也有人说:“阎王寨可是大帮头,人家可不缺人啊。请您倒行,可我们去了,受欢迎吗?”“放心,跟我去的人他们不能说二话,准保盛情款待。这一点各位不必多虑。”紧接着,他们东一句、西一句又在瞎议论。徐良一想,嗯,他们要投奔阎王寨,金背罗汉武申也跟我说过,看这意思,早晚这座寨非成大患不可。他们要把三公子包世荣作进见礼送去,哼,休想!不如我现在趁此机会救出三公子。可是,三公子在哪儿呢?刚才在外面转了一圈,声息皆无,不像押着人啊。徐良正在这儿为难呢,就听屋里又有人说话了。谁呀?细脖大头鬼房书安。他一说话毛病挺多,得先运气,因为他鼻子没了,不拢音,说话前先叫唤。大伙一听声,就知道他要发言了:“哎,别说话了,听房爷的。”就见房书安晃着大脑袋站起来了:“诸位,诸位,我说两句。要说投奔阎王寨,我是一百个赞成。因为什么呢?树大遮荫凉啊,咱们去了也能借点光什么的。可有一样,你不信,咱头脚刚到,屁股还没等坐稳呢,我干老儿徐良非去不可。只要他老人家一露面儿,全都完了。要依我的主意,咱们要包世荣有什么用呢,他一个念书的,刚当官儿,跟咱一无冤,二无仇,把他放了就得了。还想拿人家作进见礼,这不是没事找事嘛。你们想想,那包大人能完得了吗?他一动怒,把桌子一拍,‘来呀,徐良,去把我侄儿救出来,把那帮贼都宰了。’我干老儿晃大环刀一来,我说诸位,咱们能好得了吗?我也不是长我干老儿的威风,灭咱各位的锐气,咱们在座的各位,除了这两位老师父外,哪个不是我干老儿刀下的败将啊。以我之见,把包世荣一放,咱们各位有家的奔家,有友的投友,往后金盆洗手就算了。现在没事要找事,后果不堪设想啊。”大伙一听,火儿大了。就见小瘟侯徐昌,桌子一拍,“啪!”“住口,房书安,你算什么绿林道上的人?你真给咱绿林人丢人现眼!你说得多可怜,明明徐良把你的鼻子给拉下去了,你还管人家叫干老儿,当初那样叫,是为了保命。现在徐良连个影都没有,你还张口干老儿长,闭口干老儿短,你叫人多么恶心呢。你看看,在座的都跟徐良势不两立,唯独你在后面给拆台,你安的什么心啊?是不是你打算投奔开封府,跟咱们绿林作对?要是这样,你把话公开说明白。你再说这种话,我可对你不客气!”房书安还有点儿不服气呢:“好好……忠言逆耳,那有什么法子。好了,不让我叫,那我就不叫。你们大伙不信,将来有一天,你们还赶不上我呢,不管怎么说,我鼻子混丢了,命保住了,就怕你们把脑袋都得混丢了。”房书安说着站起来,一边解裤子,一边在外走,看来是要奔厕所。徐良一看,正好,我正想问问包公子在哪儿押着呢。细脖大头鬼晃着大脑袋过了游廊,穿过门头,奔厕所来了。徐良在后面跟着,等房书安哼哼着小曲儿到了厕所,老西儿轻轻地一拍他的肩头,把房书安吓了一跳:“谁他妈这么闹着玩?”回过头来,借月光这么一看,“我的娘啊!”把他吓得真魂出窍,腿一软,“扑通”就跪下了。“我当是谁呢,我爹来了。恕孩儿不知之罪,爹爹饶命。”徐良一摆手,挟着他的细脖子,把他拽到没人的地方,把大环刀往他脑门子上一放:“房书安!别吵,你再耍贫嘴,我要你的命!”“请饶了我,我不吵,哪有爹杀儿子的,那太狠心了,虎毒还不吃子呢。”“房书安,我且问你,你又做了哪些坏事?”“您放心,一点坏事都没做呀,我跟这帮王八蛋在一块儿,无非是混口饭吃。要能有别的出路,我就不跟他们在一起了。爹,我保证没做坏事。”“好,我留下你这条狗命。我再问你,包大人包世荣和家眷都押在什么地方?实话告诉我。”“哎,好,爹,你往后院去,有一座藏珍楼,那些人都在藏珍楼押着呢,您进藏珍楼把桌子挪开,有个地道,人都在地道里头呢。您放心,一个都没死,这些王八蛋打算拿他们作进见礼,所以一个都没杀。”“我再问你,藏珍楼里有没有埋伏?”“没有,这您尽管放心,就是门口有两个值班的,您把他们收拾了,就能进去。”“你说的全是实话?”“爹呀,我还敢欺骗您吗?儿子欺骗爹,五雷轰顶,天理都不容。我说的句句是实话。”“好,房书安,看你最近这二年还不错。要这样下去,早晚还能走上正道。希望你别跟他们一起做坏事。”“您放心,儿子谨遵教导。不过,我这下一步怎么办?”“这些事你不要问我,你自己拿主意好了。”房书安转身走了。心想:幸亏我没骂他,我要说他个不字,这脑袋就搬家了,往后,我更要小心。房书安回到屋里,坐到原座上,把头一低,一句话也不说。黄荣江、黄荣海挨着他呢,抬头一看,房书安气色不对:“兄弟你怎么了?”“没怎么的。”“你怎么气色这么不正啊,不舒服?”“有点儿,这两天有点伤风感冒,头重脚轻。”“那怎么办呢?你找个地方歇会儿去吧!”“我也是这个意思,我有点不自在,找地方歇会儿,诸位,告退了。”房书安借口躲到里间去了。他心里明白,一会儿就是一场凶杀恶斗。徐良那么厉害,一旦动了手,别把我给捎进去,干脆离着远点儿。他的心事,谁也不清楚。
  白眉徐良一转身,直奔莲花寺后院。时间不大,就找到了藏珍楼。他把大腿一飘,落到天井当院,那身子比猫还轻。闪目观瞧,藏珍楼的门虚掩着。老西儿眼珠一转,心想一计,从百宝囊中拿出块石子儿,这块石头就叫没羽飞蝗石,溜光锃亮,老西儿一抖手,正好扔到门前,然后一闪身,躲到明柱后面。这声音一响,惊动了里头两个守门的和尚。“哎,什么声音,怎么啪啦一下?”其中有个和尚一拉门就出来了,“谁呀?”说话间,明柱后面似乎有个人,好像正向他摆手,这和尚别的没想,认为有人找他有事,伸着脖子就过来了:“你是谁呀?什么事?”徐良一拐弯,躲到东山墙,伸出右手,探出三个手指头,正好掐住他的脖子。这招叫“鹰爪力”,虽说没使劲儿,可比钳子还硬啊。这一掐不要紧,这和尚手刨脚蹬,连声也没吭就两眼一翻,身归那世去了。徐良把他掐死,拎着扔到藏珍楼墙后,一转身又回来了。这时,那个和尚心里犯疑,开开门也出来了。“师兄,刚才是谁呀?师兄,你这个人怎么不言语呀?”徐良转到他身后,仍然用这样方法,一使劲,就把他的气管给掐断了,这个和尚也死了。徐良也把他扔到藏珍楼后,又转身回来了,迈步进了藏珍楼,而后轻轻把门关上。抬头一看,果然有一尊大佛龛,佛龛前头有个大桌子。白眼眉把桌子挪开,发现下边确有地道。他从百宝囊中取出火扇子,哗啦一晃,用火扇子照着亮,就顺着梯子下去了。这地道还真挺深,两旁青砖砌壁。顺着阴暗潮湿的路一边往里走,一边往四外观看。不远,有间大房子,四个角都有气眼。这屋里头绑着好几十人,徐良知道,凡是被抓的人都在这儿呢。三公子包世荣在东北角捆着,手被倒绑,低头不语。包世荣的心哪,像被油煎似的,感到对不起皇上,对不起叔叔包拯。心说:“我是朝廷的命官,奉旨赶奔成都上任,没想到走到半道上出了事。本来应该走大道,我心里着急,恨不得能提前到达成都。是我出主意走的小道,结果出了事,这不是我的责任吗!我死了不要紧,这么多人都受了我的株连,我于心何忍哪!现在真是求生不能,求死不得呀!”就在这个时候,就听外面有响动,抬头一瞅,哟,还有火光。借着火光他看清楚了,是徐良!他跟徐良久打交道,哪能认不出来?“三将军,是你?”徐良一摆手:“低声,别吵。”徐良来到包世荣近前,把大环刀一晃,砍落绳索,先把包世荣搀起来。包世荣乐得一边擦眼泪,一边问:“徐三将军,你这是从哪儿来?怎知下官被捉拿在此?”“此地并非讲话之所,先不要多问,我赶紧把你们全解开。”还用徐良挨个儿解吗?解开三个,这三个人再替别人松绑,时间不大,全都解开了。徐良告诉大家,“现在仍然在虎口之中,一旦被群贼发现,那可就麻烦了。大家随我来,谁也不准说话。”老西儿一手提刀,一手搀着包世荣,顺着原路离开藏珍楼,奔后角门走去。就这样,他们离开了莲花寺。徐良保护着他们,径直离开这座山,来到前面的树林。姜樊听到脚步声音:“三将军您回来了,救出大人没有?”“都来了。”“哎哟,我的天哪,阿弥陀佛。”姜樊跑过来一看,三公子包世荣平安脱险,跟着包世荣的那些师爷、亲兵也都救出来了,姜樊感激得就甭提了。谢过徐良,他跪在包大人面前请罪。包世荣把他搀起来,又问徐良:“你这是从哪儿来?”山西雁就把自己放假上长安府溜达的事及所遭所遇简单说了一遍,最后告诉包公子,“你们都不要在这儿久留,你不是赶奔成都上任吗?现在就起身吧。”包世荣说:“你怎么办呢?”徐良说:“我还有事,我能留下这帮群贼不管吗?还让他们继续为非作歹不成?我回去还要打仗,您走您的,咱们将来再见。”包世荣无限感激,他跟姜樊带着随行的众人,起身奔成都了。
  徐良眼看着他们都走了,长出了一口气,感到无比的轻松!老西儿心里琢磨,“我可以甩开膀子干了,好群贼呀,我一个不留!”想到这儿,他转身二次回到莲花寺,顺原路仍然到大雄宝殿的后窗户,顺着窗户纸上的窟窿眼儿,往屋里观瞧。群贼一点都没发觉,还在屋里高谈阔论,商量奔阎王寨的事。徐良一转身,来到前院,抖丹田大喊一声“呔!山西人在此,你们还不赶紧出来送死!”群贼大吃一惊!心说:这是怎么回事?徐良来了?难道是从天上掉下来的?一个个声色俱变。有心眼儿多的,把附近的灯都吹了,一团漆黑,屋里头死一般寂静。大莲花海青,二莲花海红,一挥手抄起家伙,飞身来到门前。隔着门缝往院里一看,就见院里孤单单冷清清的就一个人。他们这下放心了,回手抄起一把椅子,冷不丁,把房门推开,高声喊,“小辈徐良,你休走!洒家出去了!”“嗖!”先把椅子扔出来了。这是干什么呢?他怕徐良冷不防下手,也怕对方扔暗器。随着倚子出了手,海青、海红跳到当院。群贼在后面跟着全出来了,在东面一字排开。海青跟海红吩咐:“掌灯!”小和尚点起灯笼火把,把院里照得通亮。大莲花海青往前紧走两步,举目留神观看。一瞅对面的人,挺大的个子,水蛇腰,三道弯,往那儿一站,头上戴着软胎抽口六棱壮士巾,身穿一身短靠,斜佩镖囊,后脊背鼓鼓囊囊的。往脸上一看,面如紫羊肝,两道刷白的白眉,小眼睛,耷拉着眼角,嘴角往上翘,多少有点小鹰钩鼻,大板牙,黑牙根。这人长得太难看。海青心里纳闷儿,这徐良那么大名气,闹了半天,长得这个样。都说像吊死鬼,看来一点也不假。其貌不扬,能有多大本领呢?海青拿棍就想过去动手,旁边气坏了“小瘟侯”徐昌。他把掌中方天画戟一晃:“师父且慢!杀鸡焉用宰牛刀。您老就在旁边观兵瞭阵,看我对付他。”“小瘟侯”飞身跳到徐良面前,把大戟一横:“徐良,可认得某家?”老西儿一乐,“扒了你的皮,我认得你的骨头!你不就是‘小瘟侯’徐昌吗。”“徐良啊,咱俩是一天二地仇,三江四海恨!自从你出世以来,把我姓徐的赶得是上天无路,入地无门,到现在都无家可归。你小子也出身绿林,反回头又背叛绿林,我岂能与你善罢甘休!没想到今晚上,在莲花寺遇上了。徐良啊!有你就没我,有我就没你!”说着“嚓啦”一戟奔徐良颈嗓便刺。想当年,大破冲霄楼铜网阵,徐良曾经跟他交过手,两个人打了一百多个回合没分输赢。徐良爱惜他是个人物,大环刀下留了情,有意把他放走,期望他痛改前非,改邪归正。结果徐良这算盘打错了,这个徐昌是个顽固不化的臭贼。后来,两个人又见过面,徐良二次留情,又把他给放了。今天是第三次相遇,徐良不由火往上撞。心中暗想,看来这种人是铁了心啦,留他已经没用了,干脆把他打发了。徐良打定主意,一看大戟奔颈嗓来了,上步侧身往旁边一躲,大戟刺空。老西儿用大环刀把大戟压住,使了个顺水推舟,也奔徐昌颈嗓扫来。徐昌赶紧使了个“缩颈藏头”,往下一哈腰,大环刀贴着头顶掠过。再看徐昌,反背戟杆,奔徐良后脑便抽,老西儿往前一纵,又躲过这一戟,二人就战到一处。
  徐昌功夫高得很呐,徐良还真得费点力气。所以徐良观看定势,一面封住门户,一面主动进招。“小瘟侯”徐昌,他是徐良的手下败将。别看他伸手上阵,那是强硬着脑瓜皮。他也知道面对强敌,要格外注意,不然就难逃性命。所以他把一百单八路方天画戟,舞得“呼呼”直响,两个人打得难解难分。群贼都在旁边看着,大莲花海青一瞅,暗挑大拇指。看不透这丑鬼还真有功夫,能跟徐昌打到这种程度,可见他身手不凡。看这样,今天晚上我们莲花寺还够戗呢。不但海青这么想,别人也有同感。徐良和徐昌打到四十回合没分输赢,徐良可有点着急了。老西儿一想,现在是敌众我寡,人家是一百来人,我就一个。久战不利,累也得把我累死,眼前的战斗,是势在速战,越快越好。我得节省精力呀!徐良一想,何不用败中取胜的办法赢他?徐良大环刀刀法加紧,正好,“小瘟侯”这一戟奔徐良双腿,老西儿便使了个旱地拔葱往空中一纵,大戟走空,徐良往地下一落,摔倒了。徐昌眼睛一亮,心说:这是天意呀,徐良你还有这个时候,该着我徐昌报仇雪恨。再看他事不宜迟,双手一举大戟,恶狠狠地奔徐良的心脏便刺。老西儿这一招是假的,别看他摔倒了,摔的姿势跟一般不同,这个姿势叫卧看巧云。徐良躺在地下,眼睛盯着徐昌,一条腿曲着,一条腿伸着,左手枕到太阳穴下,右手拎着金丝大环刀。他一看大戟来了,胳膊肘一点,“啪”,突然使了个黄龙大转身,就像旋风一样“嚓啦”一声,转到徐昌身后,徐昌一戟扎空。由于用力过猛,“咔嚓”,捅碎方砖,扎到地下一尺多深。结果一看,人没扎着,徐昌就知道上当了。可与此同时,徐良已转到他背后了,老西儿双手举起金丝大环刀。徐昌再有能耐也躲不开了。这小子惨叫了一声:“啊——”就身首分离,死于非命。徐良跳出圈外,抬靴子底,把刀上的血迹擦净,回过头来:“你们哪个过来?谁还不服气?”群贼一阵大乱,真没想到,这么棒的徐昌叫人给劈了!
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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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1-12-25 13:17:54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008回 除顽敌火烧莲花寺 肃匪患出兵大同府    山西雁白眉徐良,刀劈了“小瘟侯”徐昌,点手唤群贼:“你们哪个还来?”这一百来个贼,你看我,我看你,脸色都变了。心中暗想,这个徐良太厉害了,手底下又狠又干净,要这样拼下去,到不了天亮,我们这些人全得让他给收拾了。心眼儿多的就往后退,觉得没底的也不敢过去动手。

    这时,庙里的两个方丈,大莲花海青、二莲花海红,两个人手舞齐眉棍,问两旁:“各位哪个过去给老寨主报仇?哪位过去大战徐良?谁过去?”越问这帮人越往后退,还有几个怪可笑的,把头一低,往墙上一靠,像是睡着了。啊,把海青、海红气得肺都炸了,心说:这些胆小怕事的东西,看来就得靠我们弟兄了。大莲花跟二莲花一商量:“咱哥俩谁过去?”二莲花说话了:“哥哥,不用着急,量一个徐良也没什么了不起的,把他交与小弟。”二莲花一晃齐眉棍,跳到徐良跟前,高声喊号,“阿弥陀佛!徐良小辈,都说你背叛武林,手毒心狠,今日一见,一点不差。徐良你别忘了,杀人偿命!今天这莲花寺就是你的归宿!贫僧就要给死者报仇!接棍!”往下就打。徐良闪身往旁边一躲,大环刀一翻个儿,把齐眉棍给压住了。徐良的意思是压住之后,紧跟着使顺水推舟,奔他的咽喉。哪知道,二莲花可不白给,就见他后把一压,前把一翻,往下一扑棱,把老西儿震得膀臂发麻,身子接着就退出去好几步,刀好悬没离开手。他好大力气呀,我可得注意点,来者不善。徐良想到这儿,抖擞精神,又与二莲花战在一处。二莲花个儿大有劲,棍子又沉。徐良由于使的是刀,不敢碰人家的棍,力量又不如人家大,就得使巧劲,“以巧破千斤”。二人交手,打到四十多个回合,未分胜败。徐良鼻子尖可就冒了汗了,偷眼往天空一看,七星转了个儿,快到四更天了。他想,我连晚饭都没吃,饿着肚子在这儿力战群寇。面对这么多强敌,非把我累死不可。对,今天我来个大开斋吧,把我的暗器全抖搂抖搂,这会儿不使什么时候使呀。徐良想到这儿,嗖的一刀,奔二莲花面门。海红换了个“举火烧天式”往外一搪,徐良抽刀便起,“噌”,蹿上了西面的高墙,嘴里还说:“哎哟和尚,果然厉害,山西人不是对手,我要走了,再见。”往下一蹲,那意思是跳到墙外好跑。二莲花上当了,认为徐良真要跑呢,不由得火往外冒,提棍就追:“丑鬼,哪里走!把你这颗脑袋给我留下!”往下一哈腰,他就蹦起来了。可就在他的脚离开地,还没蹬到墙头上的时候,徐良的暗器也发出来了,突奔二莲花颈嗓。二莲花身子还在空中悬着呢,一抬头,看见徐良手一晃,一道寒光,奔自己来了。心说:不好!再想闪躲就不行了。只听“噗”的一声,这支镖正打在颈嗓上。由于徐良用力过猛,钉进去有三寸多深,二莲花的身子“咕通”倒在院里。徐良一纵身,二次跳回院中,手起刀落,把他人头砍掉,把镖拔出来,鲜血擦净,放进镖囊。

    徐良溜溜达达又回来了。“看你们哪个还来?”“哗哗哗”人群又开了锅了。大莲花海青一看,直跺脚:“哎,兄弟呀,你死得好惨啊,兄弟在天之灵别散,愚兄给你报仇了!丑鬼!你别走!”奔徐良就打。徐良并不答话,一晃掌中大环刀与大莲花又战在一处。五十回合,未分输赢,徐良一想:再使“败中取胜”人家就不上当了,得改变战术。因此徐良打着打着,虚晃一刀,跳出圈外。大环刀交单手:“大和尚,先别打,我说两句,说完了再打。”“你我二人有什么话可说?”“我说大师父,今天莲花寺可谓英雄大会。我呀,还没吃饭呢,我打算找个地方填饱了肚子,然后咱俩再打,你看如何?”“呸!没那么便宜!你走不了!”“老师父,我给你行个礼,你这么高武艺,怕什么?我吃饭,一会儿就回来。”“小子少说废话,你想借这机会溜掉,没门儿!”“大莲花,你这个人太不讲情理了,我这给你行个礼。”徐良双腿一屈,往下一躬身,看那意思像请安。大莲花认为徐良是真的,一愣,哪知中了徐良的计了,原来徐良要打一种暗器叫紧背低头花装弩。这个暗器在后背上背着,要不怎么大伙看徐良腰直不起来,原来他后头背着个东西,才显得发鼓。这花装弩在竹筒子里装着,这竹筒的粗细比鸭卵差不多少,长一尺四寸,斜着在身后背着。弩箭长九寸,弩箭头是纯钢制造的,长一寸五。别说打在人身上,就是打到铁板上,也能打出个眼儿。这弩箭在竹筒里,用簧别着,下面有一截铜链,铜链头上有个环,用衣裳一盖,谁也看不见。用的时候,把左手伸到背后,一拉这环,这弩箭就可以射出竹筒,想要打什么,就会打什么,但是练就这种功夫太难了,它不是手扔的,只凭着人的感觉把它发出来。徐良当初练这功夫,足足花了两年时间。徐良低头哈腰,这弩箭直奔向大莲花。大莲花只听“咯叭”一声,就见一点寒星直奔自己来了,“哎哟”一声,稍微慢点,这支弯箭正好钉在左眼上。大莲花痛得蹦起四五尺高,把棍子一扔,也不知怎么好了。赶快把这弩箭拔出来呀,可他一着急,拿着拳头往里钉,就像钉钉子似的。本来打得不深,这一钉可深了,刺穿了脑骨和脑子。他一命呜乎,死于当场。

    大莲花这一死,院里的人,心就散了,这叫树倒猢狲散。“快跑啊!”他们喊着各奔东西,纷纷逃窜。徐良假装追出几步,其实徐良也不能把他们都杀了,主要几个头领全死了,别人也就算了。

    徐良把大莲花脑袋也剁下来,拎着刀前后院转起来,看有没有藏着的贼。他想,怎么办呢?按理说死了这么多人,我得到本地官府报案哪。可徐良又一想,到官府报了案,再验尸,然后处理,再放我走,起码得俩月,我一百天的假眼看就到了,没工夫了。算了,一把火烧了就得了。徐良想到这儿,直奔厨房,从厨房找出不少油来,泼到大雄宝殿的各个角落。然后,把火扇子拿出来一晃,火着了。那时候的建筑一般都是木制结构的,沾火就着,眨眼之间烈焰腾空。徐良又把这几具死尸全扔到火堆里,自己往天井一退,抱着肩膀观看火势。就在这时,有人高喊:“徐良,好小子,胆大包天!刀伤人命,还敢放火烧庙,休走!某家在此。”这下可把徐良吓得不轻啊!因为他刚才转了几圈,没见有人,这是谁呀?这声音还非常熟悉,老西儿转过身来瞧看,他乐了:“原来是你呀,把我吓了一大跳。”后面来的不是一个是俩,借着火光看得非常清楚。前面这人比徐良矮半头,但长得非常结实,五短身材,车轴汉子,五官端正,浓眉大眼,双眼皮儿,小伙子长得挺带劲。头上戴壮士巾,鬓插英雄球,周身上下穿着青色袄裤,大衣斜背在身上,手中拎着把龟灵七星宝刀,正是徐良的磕头把兄弟小义士艾虎。在艾虎身后,站着个小孩儿,也有十七八岁了,长得面如敷粉,一身短袄裤,手中提刀,长得像姑娘似的。但仔细一看,眼角眉梢,带着杀气,英俊威风,是个标准的美男子。他正是徐良在南阳府收的徒弟“小侠”龙天彪。徐良受了一场虚惊,赶紧把金丝大环刀归鞘,来到艾虎面前:“老兄弟,哪有这么开玩笑的?”艾虎乐呵呵地把宝刀归鞘,跪倒在地,给徐良磕头:“三哥一向可好?小弟有礼。”艾虎磕完头站起来,龙天彪过来了:“师父,您都把我想死了,我做梦都梦见跟师父在一起,我给师父问个安。”徐良把他扶起来:“你们爷儿俩是从哪来?怎么到这儿了?”“三哥,你倒图个清静,游山玩水,看把你美的,闲得没事,跑到这儿烧庙玩儿来了。你可知道,我们找了你几天了,才在这儿把你遇上了。三哥,快回开封府,出事了。”徐良闻听此言,吓得脑袋嗡嗡直响。怎么?开封府出事了?不能啊,开封府侠义英雄就不下四五十位,虽说我放假走了,可别人没放假。在家留守的人很多,怎么会出事呢?难道包大人出了什么差错?徐良心中着急,鼻子尖可真冒汗了:“老兄弟,到底出了什么事?”“三哥,看把你急的,咱得找个地方,容小弟仔细跟你讲讲。”“好好,咱们离这火场远一点,到僻静之处你跟我说说。”艾虎告诉龙天彪:“好好在院里巡逻,看看这火势烧到什么程度,哪块儿不旺,就再给泼点油。我跟你师父找个地方说说。”“行。”艾虎把徐良领到僻静之处,小义士艾虎就向徐良说明了以往的经过。原来,在徐良放假的第五天,皇帝仁宗升坐早朝,文武朝贺已毕,分立两厢。这仁宗叫殿头官传旨,有本早奏,无本卷帘退朝。突然,在班大丞相三朝元老王苞,出班跪奏,呈上几道折本。仁宗拿过来一看,大吃一惊。这些折本,都是山西大同府以及下属十二县和贺兰关的告急文书。上写:“宁夏国王赵元浩,勾结襄阳王赵珏起兵四十万,侵犯大宋。如今正围打大同和贺兰,边关吃紧,宋兵屡战不利,伤兵损将,十分危急,恳求朝廷速派救兵。”仁宗皇帝看完后,勃然大怒。心说赵元浩,我大宋朝对你不薄啊,我的祖上曾经加封你为大夏的可汗,立你为王,同时赐你姓赵,你这才叫赵元浩。咱们两方面修下国书,互不侵犯,友好往来。大宋朝每年都给你送去很多绸缎、米面、珍珠、玛瑙、药材,供养你们这么多年,想不到你是个白眼狼,无故兴兵,犯我大宋。真是可杀不可留!另外,仁宗还恨襄阳王赵珏,他本来跟自己是一家人,论辈是自己的亲叔父,你怎么能勾串宁夏国反大宋呢?看来你不是我叔父,而是大宋朝的仇人,朕不能与你善罢甘休!仁宗动怒之后,问:“文官武将,哪一位愿领兵带队,攻打西夏?”言还未尽,武将之中跪倒一人,此人正是五军督提府铁帽子王爷岳横。如今呼、杨、高、孟,这四大家的人都老了,武将之中的顶天柱子就是这岳横。虽然他年近花甲,但是精力充沛,掌握着大宋朝的军政大权。岳横跪倒施礼:“陛下不必着急,臣愿领大宋精兵前去退敌。”仁宗大喜,当时加封岳横兵马大元帅之职,还赏了一把尚方天子剑,行使钦差大臣之权。岳横领旨下殿。为调集人马,又费了一个月的时间,首先他从湖南调来飞叉太保钟雄,让钟雄率本部人马,做他的先行官,点精兵十万,兵发大同府贺兰关。这场战斗空前激烈,一开始,大宋的兵得胜了,一股作气收复了贺兰、大同,又往前挺进了一百五十里。没想到,人家大夏国进行反攻,四路出兵,把宋兵包围了。岳横大败而归,如今死守贺兰大同府,战争十分吃紧,特别是边境上二十三个县的老百姓全都逃往内地。有的跑得慢,让夏兵掳去做了奴隶,边防上一片荒凉,苦不可言。现在岳横告急,要求皇上速派援兵。仁宗也发愁了,宋朝的精兵本来不多,除去各省的驻军,再除去守卫京师的卫队,可调者也就十万余人。这怎么办呢?和文武大臣商量之后,又调了五万到前线增援。这五万大军到了之后,勉强把西夏国的军队给抗住了。如今双方,对垒不战,磨刀霍霍,准备下一次凶杀恶战。与此同时,西夏国还采用了一个鄙卑的招术,花重金收买了仑都山的大贼头黄伦,让黄伦自立为天德王。宁夏国给他作后盾,要人给人,要钱给钱,让他在大同一带搅乱宋朝江山。这个黄伦野心勃勃,老想推翻大宋,自己为王,怎奈没机会。现在赵元浩和赵珏,乐意出人出钱,那他何乐而不为呢?黄伦就挑起大旗,招兵买马。凡是在宋朝站不住脚的江洋大盗、海洋飞贼、杀人凶犯,全都赶奔仑都山阎王寨入伙。现在黄伦手下人员猛增到三万。为了效忠他的主子,黄伦把人分成二十五队,进了长城,到边塞各地,杀人放火,什么坏事都干。这就拖住了宋朝后腿,让你顾此失彼。他们是流寇,到处杀人,抢完就走,等大宋军队赶到,他们跑了。再说这帮贼人,人数不等,多的上千人,少的几十人,也不值调动大军。但是你要靠县府的力量,还抵抗不了。这是一大隐患,因此各地官府纷纷告急,告急文书像雪片一样到了丞相府。王苞汇总之后,才奏明皇帝仁宗。仁宗权衡轻重一想,正面有岳横、钟雄,量西夏军队一时半会儿打不进来,但是这些草寇,实属可恶,骚扰地方,杀人放火,边境不得安宁,早晚必酿成大祸。这怎么办呢?他传旨把开封府包大人宣上金殿,问包拯可有办法。包公根据以往的经验,奏上一本,提出必须派一得力人查办大同边防,配合正面军队,把土匪剿平,把贼窝捣毁。仁宗一听,大喜,问谁能担当此任?包大人经过思考向皇上说,臣保举枢密院使颜查散可担此任。因为想当年,颜查散查办过湖北襄阳郡,赶走了襄阳王赵珏,立下了大功,他有一定经验。再一说,包公是他恩师,这么艰巨的重任叫谁挑?就得让学生去挑。包公这一上本,皇上马上准奏,就选上枢密院使颜查散,当面加封钦差大臣,“速领人马,查办大同府,肃清匪患,不得有误。”颜查散谢恩之后,回府。

    颜大人回了府,把脑袋就耷拉下来了,晚饭也没吃,唉声叹气,心说:我恩师怎么保举我这个差事?我乃是一文官,肃清匪患是武官的事,这不是叫我送死吗?我死不足惜,匪患不平,我怎么对得起大宋朝的臣民百姓呢?我怎么对得起当今的天子?正发愁呢,他夫人柳金蝉来了。他们夫妻的感情非常好,每次颜查散下朝,夫人都小心陪着坐一会儿。今天柳氏夫人一瞅老爷愁成这样,就问:“大人你有什么不痛快的事?”颜查散就把在金殿的事,向夫人讲说了一遍。柳金蝉听完了,确实也替丈夫担心。但是柳金蝉是个明白人,就跟丈夫说:“大人,你也别太为难了,你想咱们恩师也有为难之处,这事危险、艰巨,他能保举谁呀?能让别人去吗?你是他的学生,当然要保举你。而且大人想当年查办过荆襄九郡,也颇有经验。如果你为难,可到开封府面见恩师请教,老师一定能给你出个主意。”“对。”一句话点醒梦中人。“好,我到开封府去一趟,问问恩师能不能给我出个好主意。”就这样,颜查散赶奔开封府。

    他从后角门到了包大人府里。包公就知道他得来,在内书房接待了弟子。爷俩一见面,颜查散就把来意对恩师说了一遍。包公点点头:“查散哪,我必须保举你,只有你才能胜任。一你有经验,二你有这种能力。你不要为难,为国尽忠你没有什么可说的。”颜查散说:“恩师,我为了大宋江山可抛头颅、洒热血!我为难的是,我是个文官呐,怕力不从心,不知从何处着手,望恩师指教。”包大人说:“你放心吧,我都替你安排好了,我开封府有的是侠义英雄,随你挑。你认为谁合适,我就把谁借给你。”颜查散高兴了:“那头一个我就借白眉徐良。要讲剿匪,对付这些贼,非徐三将军不可。”包大人点点头:“放心吧,我这名单上头一个就是徐良。”“多谢老恩师替弟子着想。可徐三将军虽然武艺高强,毕竟是一人孤掌难鸣,我打算再要几位。”“行啊,说吧。”“我打算借南侠展熊飞,钻天鼠卢方,彻地鼠韩彰,穿山鼠徐庆,还有翻江鼠蒋平。”“可以。”“可是这些人都上了年纪了,经验虽然丰富,但是精力不如当年了。我还想借几位年轻的。”“说说,都是谁?”“玉面专诸白云生,霹雳鬼韩天锦、粉子都卢珍、小义士艾虎,还有小七杰,笑面郎君沈明杰、义侠太保刘士杰、超水燕子吕仁杰、小元霸鲁世杰、红眉童子柳金杰、金眉童子柳玉杰、井底蛙邵环杰,其余的圣手秀士冯渊、邢如龙、邢如虎没事也跟我走一趟,那就再好没有了。”包公一看,这弟子多好,上我这儿连窝端来了,要照他这么着,开封府空了。包大人是仰面大笑,“哈哈哈……好孩子,为师既然保举你,就得成全你。凡是你提的这些人都借给你。另外我再拨给你四十位能打的英雄。”包大人一共借给他七十二位,把颜查散乐得手舞足蹈,谢过恩师。没过几天,他就走马上任,离东京赶奔大同府。可临走时,一查点人名单,缺少两人,一是徐良,一是徐庆。因为这爷俩放假祭祖去了,假期没满,还没回来。颜大人十分着急,徐良是主角,不在怎么行呢?经商议后,叫艾虎带着小侠龙天彪,还有八名仆人骑快马赶奔祁县徐家庄,让徐良早赴任到大同府,不见不散。故此,艾虎带着龙天彪骑快马赶奔山西太原府。到了徐家庄,扑空了,不知徐良到哪去了。后来徐庆告诉他,徐良大概快回来了,他临出门就嘱咐过他,要提前回来。艾虎呆不住,说:“这么办吧,我在附近找找他。”他们一共来了十个人,分成四拨,东西南北,天天找徐良。找到第三天,没想到在莲花寺遇上徐良了。这真是无巧不成书,徐良要不放这把火,艾虎还不知道。找着找着一看山坡上怎么着火了,浓烟滚滚,烈焰飞腾。这爷俩是来救火的,哪知道是徐良放的,这才跟三哥相遇。艾虎把以往的经过从头讲说了一遍,徐良把脚一跺:“兄弟咱赶紧走。”“三哥,既然见着你了,我就放心了。咱们这就走吧。”他们离开了莲花寺,回到祁县徐家庄。一进门,家人都在这儿呢,徐良见过父母。徐庆把大黑脸往下一沉:“你哪去了?”“老爹爹,我溜达去了。”“放屁,你现在是官,你吃的是国家的俸禄,你溜达什么,怎么才回来?”“老人家不要生气,我假期还没满呢,就是现在回来也不算晚。”“怎么不晚,不晚人家能派人找你吗?你快点收拾东西滚蛋吧,颜大人等着你呢!”“这就收拾。”徐良回到屋里,把东西收拾好了,准备了一匹快马,跟艾虎众人起身。徐庆一看,也急了。“等着我,我也得收拾收拾。”“三叔,您甭着急,我们哥儿几个先走。您早去两天、晚去两天都没关系,咱们大同府见。”其实艾虎也不敢乐,心说:“您去不去都没用,有您不多,没您也不少。谁不知道你是天下有名的大饭桶哪。人家颜大人不好说别的,你说借人,能把你甩出去吗,怕你挑理。”艾虎心里明白,嘴上也不能那么说呀,当时就和徐良上马起身了。他们日夜兼程,赶奔大同府。等到了大同府的管辖地界,徐良闪目一看,一片荒凉,所过的村庄,十室九空,老百姓都跑了。偶尔能看见一个老头、老太太,要不就是几个残疾人。胳膊腿儿利索的都跑到中原去了。因为这儿土匪经常出没,有时候白天就来,见人就杀,见东西就抢。尤其是少妇长女,更不能幸免。人们只好背井离乡,远离家门。徐良一皱眉,看来剿匪的事情,至关重要。不把这些土匪铲平,老百姓决不能安居乐业,得快点走。他们两脚点镫,策马如飞,就进了大同府的东关。到城里一看也是如此,买卖十家有九家关闭着。自从钦差大臣来了之后,多少带来点生机。胆大的开门营业了,但门也不敢大开,都留着缝。瞅着有人过,就探头缩脑地看是不是贼。除此之外,街上还有巡逻军队。军队一瞅见艾虎、徐良,赶紧从马上跳下来:“三将军、五将军,你们来了。”徐良点点头,跟大家打过招呼,然后过了十字街,眨眼之间,他们哥儿俩带着仆人就到了府衙的门前。往府里一瞅,哟,干什么呢?正打仗呢!艾虎愣了,怎么跑到公馆里折腾来了:“三哥,快去看看。”徐良赶紧把英雄氅甩掉,拉出大环刀,头一个就蹿进去了。艾虎紧跟着他,小侠龙天彪在最后。等徐良闯进大门,到大堂一看,打的正激烈。老西儿一看,人群中站着个女人,这个女的绢帕罩头,浑身上下一身白,手中拿着双剑,身上还背着口袋,鼓鼓囊囊,不知装的是什么,又一瞅,这女的可厉害,双剑舞动如飞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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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1-12-25 13:18:03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010回 蒋平用智布罗网 群贼中计困牢笼    老员外马忠,一看来这么些差官:为首的是个小老头儿,这人比别人都矬一半,但是非常精明,两个眼珠子倍儿亮,一说话狗油胡子还直跳。老头儿一想:“人不可貌相,海水不可斗量!既然这是蒋老爷,我就得依靠人家。”便一个劲儿地磕头。蒋平把他搀起来:“老伙计别掉眼泪,大丈夫泪不轻弹,哭有什么用呢!我们来不单是救你一家,还要救杈树冈全镇的老百姓。不把贼杀光,我们决不走!”马忠破涕为笑,一边擦泪一边说:“你们真是救苦救难的菩萨啊!蒋老爷、冯大老爷,有用小老儿之处只管吩咐。”

    “大伙连夜到这儿,肚子还空着呢,你先给准备点吃喝。”“有、有!现成的。”厨房刀勺一响,屋里排摆酒宴。老头儿豁出去万贯家财了:白天就杀牛宰羊、宰猪屠狗,做好了准备,所以这酒席是非常的丰盛。

    大家入座,一边吃一边商量。蒋平说:“一会儿吃完饭你领我转一圈,我得看看地势,这是一。二,你那女儿叫什么名?”“马小娇。”“一会儿你跟你女儿打个招呼,让她别害怕。还有你老伴、丫鬟、婆子,今天晚上连夜就搬家。你看看杈树冈谁家可靠,让她们暂避一时,因为咱们一伸手,怕把她们伤着。”“她走了,贼来了怎么办?”“我还没说完哪,一会儿在我们这群人里头挑出个假新娘,来应付贼,让他化装改扮往姑娘房里一坐,刘雪巧来了就跟他拜天地,在洞房里就把他收拾了!”马忠一听,要在我家宰活人哪。可又一想,事到现在怕也没用。老头儿点点头:“好吧,现在我就去让她们暂避一时。”“记住严守秘密!要是走漏半点消息,不但坏了我们的大事,你一家人也活不了!”“知道,知道!”马忠走了。他到后院跟老伴、女儿一说,一家人又惊又喜,赶紧收拾收拾东西从后门溜了出去,上姑娘舅舅家躲着去了。这件事做得还真机密,谁也不知道。马忠把她们送到地方嘱咐完了,转身就回。进屋把汗擦擦:“蒋老爷、冯大老爷,我们一家人都走了。”“好了,你可别走,这出戏你是主角,从现在开始你乐着点儿,把你脑门儿上的疙瘩舒展开;明天你就命人收拾房子,就像真的一样,把新房收拾得干干净净;大门挂灯,二门披红,张灯结彩。再把鼓乐手都请来,一切得像真的,不能露出半点马脚。你在外头放出风去,就说你从心里往外乐意把姑娘嫁给刘雪巧,从今以后你靠着大树好乘凉。将来刘雪巧当了大官,你这个老丈人也跟着沾光。别怕挨骂,这叫散风,让附近的老百姓都知道你乐意。到了明天晚上贼来了,一部分安排在外面,你派人款待;一部分让到家里。到家里来的贼,肯定有刘雪巧,他要跟你女儿成亲嘛。你亲自把他送进新房。一切安排完了这戏演得不露马脚,你就算完事了。然后找个地方藏起来,免得把你伤着。至于怎么打,你就甭管了,后天一早你听喜讯。”“我照办。”“这假戏要真唱,千斤重担在你肩上;这戏你要演砸了可别怪我们。”“不,不能!我一定假戏真做。”老头儿为这事把家里人集合起来,把蒋平的话重新说了一遍,让他们一一照办。众人牢记在心,分头准备去了。

    大家吃喝已毕,先睡觉,攒足精神准备明天晚上决斗。第二天,蒋平告诉手下的办差官:“不经允许谁也不准出门,就在屋里眯着,以免走漏风声。”大伙儿这一天熬啊,真受了罪!连上厕所都受限制。蒋平给出了个损主意:把便桶拎进屋,不管大小便全在里面,然后轮班往外倒。到了晚上,空气紧张起来了。老马家灯火辉煌,大门挂灯,二门披红,张灯结彩。在他们家的左右街口还准备了两堆篝火,一一用木柴加鱼油混到一块儿,点着了,火苗子有一丈多高,照明天地,离多远都能看见。另外,他们请来两拨鼓乐班子,吃完晚饭就开始吹打,真是鼓乐喧天,那声音能传出二三十里。老头儿也豁出去多给赏钱,这些吹鼓手铆足劲儿换班吹。家里人都换上新衣服,还戴上红花,出来进去喜气洋洋、见人就乐。其实这乐比哭还难看!心里都清楚:这是一台假戏。马忠换了一身新衣服,四棱员外巾,对花员外氅,腰里系着黄丝绦,里里外外张罗着。最关键的就是新房,新房焕然一新,除了红就是绿,大金字蜡高烧,满屋刷亮!又撒了不少麝香,进屋打鼻的香!

    新娘是谁?蒋平在小弟兄中物色了一位,就是小侠龙天彪——徐良的徒弟。等角色一定,龙天彪的嘴当时就噘起来了。龙天彪一想:我怎么这么倒霉?来了好几十人,单把我选中了!他跟蒋平哀求:“四爷,换个人吧,我五大三粗的哪行啊!”“就你合适。你看你跟大姑娘有什么区别?再搽胭抹粉妆扮上,比一般的姑娘还漂亮十成。别人能行吗?你不干,我干吗?我像新娘吗?要不叫你师父徐良干,像吗,活吊死鬼!非你不可,你就别推辞了。”龙天彪还想推,徐良的脸就沉下来了。徐良在徒弟面前的威信高,师父脸一沉,徒弟吓得麻爪儿。龙天彪把头一低,不敢推辞了。就这样,天黑以后找了几个丫鬟婆子服侍他,把头发分开梳了,按着新娘的样子穿戴打扮,化装利落。就是一样:龙天彪内衬短靠,佩带利刃。本来他是使刀的,那刀太长,随身带不方便,只好带一把匕首揣进怀里,又把刀塞进床底下。蒋平拉着龙天彪的手:“孩儿呵,多大了?”“您怎么老逗我呀,……十八了!”“孩儿呵,今天叫你担当点儿特殊任务多有意思!人的一生,五花八门,你也当当新娘,孩子!这场戏你可别演砸了!别人在外头张罗,你就在这新房里别动。新娘吗,害羞!哪儿也不能去。把盖头一盖,老老实实在那儿忍着,等刘雪巧一进新房,准备洞房花烛夜的时候,把门关好,你要出其不意给他来一家伙!记住,可别整死。放点血行,抓个活的。我们还准备从他嘴里要东西。明白吗?”“明白。”“抓刘雪巧的事就交给你了。一旦动了手,你马上冲前院儿喊。我们听见你的喊声,里里外外一齐动手。千斤重担可全在你身上。如果你弄砸了,让赛活猴儿跑了可就麻烦了。”“好,我尽力而为。”“不行!不是尽力,而是一定要这么办。”“哎,记住了。”

    蒋平又忙于四处安排:外面陪客的让小七杰做,因为小七杰刚入开封府不久,年纪都挺轻,在江湖上闯荡的年头也不多,阎王寨的贼很少认识他们,略微化装改扮就行。叫他们扮成娘家的客。徐良先不能露面,是贼,几乎没有不认识徐良的,要是进来一眼看他在这儿那就坏了!让徐良藏在大厅旁边的耳房里,给他准备些吃喝和被褥,闭目养神,外面打起来到紧要关头,徐良再拉刀蹦出去。蒋平笑着跟徐良说:“孩子,打仗你太内行了,叔叔我就不嘱咐你了。你看什么时候出来合适,你拉家伙就蹦出来。输赢胜败全在你身上,你可得露两下子!”“四叔您放心。”“好,我放心!”

    贼没来以前,蒋平在这儿张罗、布置。贼一来,蒋平也得藏起来。不然的话,谁不认识他?哪个不知道大五义的翻江鼠!蒋四爷也选了个好地方。余者,谁守大门、谁守二门,打起来胜了怎么办、败了怎么办,蒋平全有安排。他们就这样在老马家布下天罗地网,就这三十几个人要在这儿搅个地覆天翻!

    快到二更天,阎王寨的人还没来。老马头那心就提到嗓子眼儿,跑到后院密室之中去见蒋平:“蒋四老爷!怎么没动静?”“你着什么急呵,他们肯定来。我可不能露面了,都交给你了。千万你要谨慎行事。快回去吧!”蒋平把他赶走。他刚到前院,本家一个侄子就满头大汗地跑进来:“叔叔,来了,来了!”这小子这两句话跟两颗炸弹一样,整个院子就静下来了,人的心都要碎了。老马头吃惊半晌,后来一想:官人告诉我别害怕,事到临头我害上怕了!这哪行呢?老头儿狠狠掐了自己大腿一下:没出息的货,胆小不得将军做,身后有那么多高人,我怕什么?想到这儿,果然胆子大多了,他问:“离这还多远?”“快进我们杈树冈了,瞅见火光了。”“有多少人?”“挺长一大溜哩,大概能有几百人。”老头儿一听又害怕了:官人才三十多位,贼人来好几百,这仗不好打呀!一旦打败了,我们一家不还得完吗!可事到如今也不容多想了,就硬着头皮领着人到了大门口。第二个报信儿的来了,“报员外爷,阎王寨军师刘雪巧到了!”说话之间就听见马挂銮铃的声音,一色都是马队进了庄。头前有几十名喽罗高举火把,正中有五匹高头大马,为首的两匹白马上端坐二人,上首这位平顶身高不到六尺,溜肩膀,小短胳膊小短腿,鼓脑门,翘下巴,凹脸庞儿,高颧骨,缩腮帮,深眼窝子黄眼珠,满脸的皱纹,活脱脱的就是个猴儿。三绺须髯,年纪六十岁左右。头上戴着团花巾,身穿大红团花袍,腰系金带,足登快靴,手中拿着打马的藤条,洋洋得意。这人正是阎王寨的军师、赛活猴儿刘雪巧。别看长得像猴儿似的,肚子里的弯弯道道比谁都多!不然的话能当军师吗!下首有一人,平顶身高八尺挂零不到九尺,细腰宽膀,扇子面儿的肩头。往脸上一看,面似银盘,五官端正,两道八字利剑眉,一对大豹子眼,通关鼻梁,方海阔口,牙排碎玉,通红的嘴唇,留着燕尾黑胡,胡尖上翘,眉宇之间长了道竖纹,显得傲骨迎风,一团彩霞。头上戴着月白色的扎巾,上面的四十二朵黄绒球颤颤巍巍,鬓插英雄胆,身上穿一身月白短靠,一条丝鸾大带煞腰,外披百花袍,腰里挎口宝剑。英雄氅披着没系飘带,所以很明显就看清里面带着镖囊,大红挂面,镖囊里有六支亮银镖。这人是天德王黄伦手下的大元帅,人送绰号金镖侠林玉,别号是“满天星”,在天德王黄伦面前说一不二,他跟刘雪巧是黄伦的左右手:一个军师,一个大帅。因为军师上这儿成亲,为了让他脸上增光,黄伦降旨让金镖侠奉陪,一方面陪伴军师,另一方面起保护作用,顺便看看地理情况,接管杈树冈,要把这个镇划到阎王寨的势力范围,可见贼人多么猖狂!

    除了他俩之外,后面还有两个高个子,一个小矬个儿。这俩大高个儿哪个都有一丈二尺左右,肩宽背厚,膀大腰圆,脸蛋子像铜锣,脑袋像个酒坛子,每人掌中擎一条丧门螺丝棍,浑身上下穿青挂皂,干净利落,都骑着马。这是阎王寨的两员猛将、归金镖侠林玉管的,一个叫大力神车新远,一个叫丧门神金大力。他俩劲儿可太大了,掌中的棍都超过百斤,在阎王寨跺一脚,七十二个山头乱颤!就连宁夏国全都称赞这俩人的武功。就因为他们力量大,今晚上为防备万一,把这两员猛将也带来了。还有一个人长得矬骨轮墩、其貌不扬,也是阎王寨上了不起的人物,叫滚地雷逢顺。他会七十二路地趟刀。为了以防万一,他也跟来了。后头,偏、副寨主还有十七八个人,其余都是喽罗。真威风!他们前呼后拥,一直来到老马家门前。马老头一看,腿肚子都打转啦。马忠撩衣服跪倒在地:“军师大人在上,小老儿迎接来迟,死罪、死罪!”他这一跪下,家里人都跟着跪下。刘雪巧一看,把马带住:“哈哈哈,老泰山不必多礼!”踩镫离鞍从马背上跳下来,挽起了马忠:“你是我的老前辈,我是你姑爷,跟儿子也差不多,怎么能给我行礼?老泰山在上,受小婿一拜。”这家伙说话真恬不知耻,他快六十了,比老泰山岁数还大,当着这么些人就磕头。老头儿一闪身:“不敢,不敢。”“来,我给你介绍介绍。”这时众人都下马了。“这是我们大帅金镖侠林玉,这是……”都一一做了介绍。马忠根本没听,一个劲儿地往里让,赛活猴儿刘雪巧闪目一看十分满意。他看出来进去的这些人一个个满脸堆笑,里里外外灯火通明。一进院两房奏乐,鼓乐喧天。他这才感觉到我真正是个姑老爷了,我要说的话谁敢不听?进了客厅,大家落座,老头张罗着准备酒菜。按着蒋平的授意,马忠就跟刘雪巧请示:“军师,来了这么多的弟兄,我的家宅房子虽然挺多,但是房屋简陋,所以我在村北准备了一座祠堂,那是我们马家祠堂。收拾得非常干净,请弟兄们到祠堂那边吃酒,军师意下如何?”“行啊,主要的人留下。我说逢顺哪……”“在!”他哈巴着罗圈腿:“参见军师。”“你领着弟兄们赶奔祠堂就坐,告诉大家多吃多喝。三天以后咱们才能回山哪。”“是!”这滚地雷就这样滚出去了,把手一摆:“走,跟我来。”马忠派了个侄儿在头前引路,把这伙贼人引走了。祠堂离这儿挺远。为什么把他们调开?这是蒋平的主意:这是分散贼人的兵力。

    按下祠堂这伙小贼暂且不提,单谈老马家重要人物都入座了,金镖侠林玉挎着宝剑在上首,赛活猴儿刘雪巧在下首,大力神车新远、丧门神金大力在两旁相陪。有几名亲兵在外面站着岗。大家吃了几杯酒,老马头就说:“天色已不早了,你们赶长途也够累的。姑爷早点归房休息吧。”“你想得真周到。请问老泰山,你女儿可乐意许配给我?”“乐意,乐意!我们是求之不得呀。当然,女孩子吗,一听说给她找人家了,难免掉几滴伤心泪,这是人之常情。后来我们老夫妻一给她讲利害,把她高兴得不得了,嫁给您,有吃有喝,她能不高兴吗?”“这就对了。好好好,咱们还得多吃多喝,拿酒来!”好酒拿上来了,左一坛子右一坛子。这帮贼,见酒如命,今天又是喜事,真是开怀畅饮,连这赛活猴儿也喝了不少。在这儿陪席的有老头儿马忠,另外有义侠太保刘士杰。

    这刘士杰,在七杰当中最年长。别看岁数不大,小伙子精明强悍,经验丰富。蒋平指定他干这活:专门给这些人敬酒。刘士杰也能说,笑脸相迎,把这帮贼打点得挺高兴。刘雪巧端着酒杯看了一眼,这小伙儿穿着一身新衣服,长得黄白净面尖下颏,双眼皮、鼓鼻梁、方海口,多少有点儿小黑胡,长得挺帅!就问:“岳父老泰山,这是谁呀?”“这是我们本家一个侄子叫小五,念过几天书,会说几句话,今天让他来陪席。”“小五呵,你这样做就对啦,只要把我和大帅,还有各位将军打点得高兴了,那还有你的亏吃吗!这回你也沾我老岳父的光了,往后别在杈树冈呆了,跟我赶奔阎王寨,大了不行,委你担任偏寨的寨主你看怎样?”刘士杰把酒壶放下,躬身施礼:“谢谢军师的栽培!谢大帅及各位。”这小伙儿多会来事?谁也不知道他是大名鼎鼎的义侠太保、四品带刀御前护卫!刘士杰暗咬牙关:一会儿洞房动手我先开刀!我先向谁下家伙呢?现在他就开始动脑筋了。不表他怎么想,这酒喝到一定的时候,赛活猴儿惦记着新房的事,就晃晃悠悠地站起来:“本来本军师决定在这儿举行婚礼,可是王爷不同意。他说把婚礼改在寨上让弟兄们都高兴高兴。既然不举行婚礼了,我可就要休息去了!各位,大家多吃多喝,明儿见!”这人现在有六成醉,马忠命人搀扶着他,提灯往后院送去。马忠一边走着心里就害怕了,他知道快到关键的时候了,但愿菩萨睁眼哪,保佑我们一帆风顺大获全胜,可别出意外。到了女儿的房门外头,马忠亲手把门推开:“军师,恕我告退,愿你睡好。女儿!军师来了!”喊这么一声是给屋里打招呼。刘雪巧提袍子迈步进了新房,冲着马老员外一乐:“老泰山明天见,各位请回。”

    众人都退下去了,他反手把门关好,把上下的插销全插上了。扭回头打量这座新房,真是光彩夺目、五色缤纷,太香了!不知洒了多少麝香。八仙桌上头铺着红色的垫儿,围着大红的桌帏,有一对封薄铜的蜡签挑着一对金蜡,前面摆着香炉,后面摆着供果,左右还有两把椅子,一张双人床靠墙搁着,上面挂着幔帐,放着锦缎被褥。靠着西面是大梳妆台,东、南都有窗户。他往床头一看,坐着一个身段苗条、身穿大红、头上蒙着盖头、低着脑袋的姑娘。他突然就想起头两天见着马小娇的事,这小丫头长得太美了!要说我在阎王寨没少接触女孩儿,像这样美的还没有。这我要把她娶到山上,该多高兴多光彩啊!没想到前两天谁也不认识谁,眨眼之间成为夫妻了。老夫少妻,这是人间一大快事!想到这儿,他是心猿意马,围着八仙桌转了两圈,手脚兴奋得都没地方放。最后,他厚着脸皮挨着小侠龙天彪坐下了,伸出一只猴儿爪子搭着龙天彪的肩头:“美人,你寂寞了吧?为夫来迟,当面恕罪。从今以后咱就是两口子啦。”说着话他把龙天彪往怀里一搂,那只猴儿爪子就掀这盖头。龙天彪一只手伸到衣服里面把匕首把就握住了。因为蒋平告诉他:你看什么时候可以下手就下手。龙天彪一想这是下手的时候了,他把左手一扬,对准刘雪巧的腮帮子“叭”就是一个通天炮!刘雪巧毫无准备,哪知新娘子这么厉害,一下子把他打得眼前冒金星摔倒在地。就这样,刘雪巧还没生气,虽然吃惊,但他这么想:大概这女孩子装相,明明乐意吗还得装着点儿给我一拳头,早晚你不是我的人吗!不过这一拳揍得可够重的,脸都给我打木了。就在这一刹那,小侠龙天彪刷地把盖头摘了,露出了本来面目,刀也拽出来了。小侠往前一跟步用手点着:“好小子,你错打了算盘,你看看我是谁!”借着蜡烛的光,赛活猴儿瞪着猴眼一看,大惊失色:“这,这是怎么回事?”他看出来了,不是女孩儿,是杀人的祖宗!虽然长得挺漂亮,但眉眼都立起来了,说话的声音挺粗。这不是男的吗!“你,你是谁?”“实话对你说,开封府的办差官、小侠龙天彪,我老师就是三手大将、多臂人熊白眉徐良。”这几句话就像睛天霹雳一样,把赛活猴儿吓得真魂出窍。他也顾不得别的,使了个就地十八滚,夺路就走。可走得了吗,门都关着哪。龙天彪往上一跟步,上头一晃底下一个扫堂腿,刘雪巧第二次趴到地下了,龙天彪举刀就刺。可有一样,要把他刺死容易,要抓活的就难了。故此下刀的时候得找地方,最好在他皮糙肉厚的地方来两下,还得叫他动不了。这一刀正扎在左大腿上,本来这小子肉就不多,这一刀扎得再狠,就扎在骨头上,这小子这条腿当时就残废了。他一条腿蹦着想从窗户逃跑,刚把窗户推开,龙天彪就到了:“我叫你跑,看刀!”“刷”又一下。这一下没掌握好,本来想往屁股上扎,由于龙天彪太激动了,刀尖往上一歪,从后腰眼儿给扎进去了。由于用力过猛,正好扎在致命的地方,刘雪巧惨叫一声,七窍流血,死于非命。龙天彪一看,摸摸鼻子没气儿了:“糟了,糟了。四爷叫我抓活的,活的不好抓,他乱蹦。事到现在只有请罪吧!”事不宜迟,龙天彪推开窗户对前院儿就喊:“动手吧,元凶已经正法了!”他这一嗓子又尖又高,前屋整个都听见了。若不注意不知道他喊什么,要注意就能听明白怎么回事。在前面陪客人的义侠太保刘士杰,耳朵都竖起来了,单等着洞房有动静他好下手,所以他听得是格外清楚,而这帮贼正在吃喝着哩。刘士杰一听元凶正法了,知那儿已经动手了,正好手下上四喜丸子汤,这里头四个大丸子,上面有点菜汁,油乎乎的,底下拿个盘子托着。刘士杰一伸手操起丸子汤,挨着他的就是大力神车新远,心说这碗汤干脆就给他扣上得了。刘士杰举起汤碗“咔嚓”就给大力神“戴”脑袋上了,“哗”的一下,大力神可倒霉了,肉皮都烫秃噜了。“哗啦!”满桌子的酒宴都砸了,刘士杰一脚把桌子登翻,甩大氅跳到天井当院高声喊喝:“呔!贼寇!你们走不了啦!开封府的差官在此!”与此同时,笑面郎君沈明杰、超水燕子吕仁杰等各拉兵刃就封住门户。你想想这乱劲儿还小得了吗!

    单说金镖侠林玉,他酒可也没有少喝,但是他比别人清醒得多。他一看眼前发生的事情,就知道不好,仗着自己武艺高强,你就是开封府的能怎么样?连徐良我都不在乎,何况你们?因此他操起一把椅子奔当院就扔过去了,用椅子开道,紧跟着跳到天井当院,他手下人也都冲到院子里,凡是老马家本宅的人早就跑了。因此院子里不是开封府的官人就是阎王寨的贼寇,借着两旁的灯光各拉刀剑准备决一死斗。刘士杰这一喊,蒋平在后头听见了。再看蒋四爷,动作利落,手提蛾眉双刺就赶到前院:“呔,孩子们往两旁闪闪,我来对付这些小毛贼!”分双刺到天井当院一站,真是一团锐气!金镖侠手擎宝剑定睛瞧看,这小老头个儿不高,但是两只眼睛倍儿亮,看五官相貌……忽然他想起来了,开封府的,难道他就是蒋矬子?没见过面,早就听过名字。他用剑一指高声喝喊:“矬鬼!你可是蒋平?”“对了,正是翻江鼠你家四爷。小贼,你是谁?”“阎王寨大帅金镖侠林玉。”“啊!没想到贼里头还出来个大帅,真是恬不知耻!我们已经布置好了天罗地网,你们是无处藏躲了。只有一条路:把兵刃扔下跪倒请降!把你押到大同府交给钦差大人审问。如果你们愿意痛改前非,还可能保住这条狗命,执迷不悟死路一条!”林玉闻听仰面大笑:“哈——蒋平啊!你不愧是官人,三句话不离本行,说什么跟你们请罪,梦想!什么钦差大臣,狗屁!我们怕就不占山,占山就不怕,将来还想把这混蛋皇上推倒哩,这中原就是我们的了!我还能拿开封府当回事儿吗!你们不就是包黑子手下的走狗吗,今天竟敢在本帅面前发威,我让你们一个也走不了!”说着话执宝剑就想过来。大力神车新远从旁边过来了:“大帅,把这矬鬼交给我,我跟他们没个完!”林玉一看这位好悬没乐了:脸上肉皮掉了一半,叫这点四喜丸子汤给烫的跟活鬼差不多少。当时就说:“车将军留神注意。”“没说的,这帮小子还架得住我一揍吗?”林玉退到一旁观敌-阵。单说大力神晃动丧门螺丝棍直奔蒋平。蒋四爷一瞅这人比自己两个摞在一块儿还高,这坨,能赶上自己七八个!从力量上来讲,自己也白给呀。蒋四爷往后一退回头就问:“你们哪位小弟兄愿意过去战他?”“四叔,交给我啦。”朝天岭归顺的笑面郎君沈明杰蹦过来。他岁数不大,性高气傲,性如烈火,早就压不住了。心说:蒋平出这主意,假扮新娘费这些事,不如排下战场,贼一露面,咱们嘁哩喀喳一打多痛快!所以他是忍无可忍。听蒋平一问,他头一个跳过来,手中一晃龙头凤尾的杆棒同大力神车新远战在一处。车新远一边打着一边看,小伙二眉当中还有颗红痣,跟二龙戏珠似的,长得漂亮,所以边打边问:“娃娃,你是何人?”“笑面郎君沈明杰是也。”“想起来了,你就是沈明杰——朝天岭的少寨主。”想到这,大力神火往上撞,一边打一边骂:“沈明杰你这小子!我听说了,朝天岭的大寨主叫赛王僚的王继贤把你给收养了,数载养育之恩你一点也没报答,相反你投靠开封府出卖朝天岭,你还有点人性吗?你就是我们武林中的叛徒,十恶不赦的败类!今天某家非砸死你,为王继贤报仇。”一百多斤的大棍抡开,满院都是风。沈明杰原想跟他动手不用费劲,也就二十个回合,就能把他打趴下了,敢情伸上手这一看,不由得大吃一惊:这小子不光五大三粗、力猛棍沉,而且招术精奇,确实受过高人的传授指点。可见阎王寨不比寻常,拉出一个人来就有两下子,刚才我想得太简单了。沈明杰一着急,脑门子上的汗也出来了。蒋平一看徐良还没出来,冲着耳房就喊:“小良子,你他妈的装什么蒜!你还不给我滚出来。”就听徐良答应一声:“四叔不必着急,山西人来了。”这才要金镖对金镖!——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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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1-12-25 13:18:09 | 显示全部楼层
沈明杰大战车新远,俩人打到三十多个回合没分胜败,就急坏了翻江鼠蒋平。蒋四爷明白,今天是一场硬仗,打仗要求快速,干净利落。如果拖得时间长了,阎王寨派来援兵就麻烦了。所以蒋平冲着耳房高喊:“小良子给我滚出来!你等什么?”其实徐良早就等急了,听蒋平这么一声骂,答应一声蹬开房门飞身跳到天井当院。他把帽子往脑后一推:“四叔不要担惊,俺白眼眉来了!”

    就这一嗓子不关紧要,院儿里就开锅了。群贼一听:“白眼眉,他就是白眼眉?”阎王寨的金镖侠林玉手抚宝剑定眼观瞧:啊,真是白眼眉,没想到他也来了,看来有一场血战啦。林玉也感到很吃惊。

    徐良一过来,让笑面郎君到一旁休息,沈明杰擦了擦脸上汗回归本队。徐良拎着金丝大环刀来到车新远面前,大板牙一龇:“嗯,你倒好哇。”车新远的眼睛始终看着徐良,心里想:这就是白眼眉?这小子长得太难看了。当初以为他站起来顶破天,坐下压塌地,不定是多么阔的一条汉子,大伙儿传言不可信呀!这小子三分不像人,七分好像鬼,大个子,水蛇腰,就这模样怎么出的名呢?真是怪事儿!他正想哩,徐良到他面前这才打断思路:“你就是白眉大侠徐良?好小子!我听说你背叛绿林人,忘了老祖宗,你是武林中的败类、绿林中的叛徒。本寨主今天要给死去的好汉报仇!”说到这儿把丧门螺丝棍举起来就砸徐良。老西儿看车新远丈二大个儿,掌中大棍粗似麻花,对付这样的猛将只得用巧招儿赢他。徐良打定注意上步斜身一躲,车新远这一棍就砸空了。由于他用力过猛收不住了,棍头砸碎地上一块方砖。两旁的人一看:这家伙劲儿真大,砸到人身上就得成肉泥呀。徐良顺势双手持刀分心就刺,车新远急忙把大棍收回使了个怀中抱琵琶往外一崩,徐良的刀不愿碰他的棍,手腕往回一托、刀尖一滚奔车新远小腹。车新远脚尖儿点地往空中一纵,徐良一刀点空。车新远双脚还没落地连人带棍十字插花奔徐良便打。老西儿一转身跳到一边,棍子又砸空了。两个人一招一式,一来一往战在一处。你别看车新远身大力不亏哇哇直叫,没用。徐良使的是以柔克刚。果然不出二十个回合,车新远鼻洼鬓角热汗直流,张开大嘴呼呼直喘,像头大牛,力量费得不大离了。徐良刀招加紧一个劲儿进攻,趁车新远一个没注意使了个刀里夹脚,一脚正蹬在车新远的小肚子上,就好像倒了一面墙一样,车新远仰面摔倒,棍子也撒了手。他想使个鲤鱼打挺蹦起来,还没等他起来徐良就到眼前了。白眉毛一琢磨:留个活的好问口供,所以没有给他补刀,刀一翻个儿,刀背朝下砸向肩头,这一下把骨头给打折了,把车新远疼得“嗷”的一嗓子,躺在地下动不了啦。徐良一回头:“绑!”小七杰往上一闯,乒乓俩嘴巴子拧胳膊把他捆上了。就这样把车新远生擒活拿了。

    车新远有个好朋友,人送绰号丧门神金大力。他跟车新远同乡同族,从小在一块儿长大,后来在一起练武,又一同到阎王寨保天德王黄伦,同时当了副寨主。他俩练的是气功,运上来可以避刀枪。为了练功他俩连媳妇都不娶,吃同桌,卧同榻,上哪儿都是一对儿,这次陪军师迎亲也是一同来。金大力看最好的朋友失败得这么惨,又让对方抓住,像被人摘了心一样暴跳如雷。他像一只疯狗奔徐良来了:“好哇,还我的大哥!着棍子。”搂头就砸。徐良一看又来个大块头。心里想:又是一员猛将,这都从哪儿挑来的!我可得多加谨慎,便不慌不忙嘻皮笑脸地大战金大力,一边打一边跟大力唠家常:“我说兄弟,你今年二十几岁?娶媳妇了没有?几个孩子,家住什么地方?”“呸!白眼眉,你我仇深似海,少他娘的废话!”徐良照样嘻皮笑脸跟他胡扯:“你真不懂人情,说几句闲话算个甚?你小心气着。”嘴跟他穷对付,手可没闲着,一刀紧似一刀,一刀快似一刀,使的是八卦万胜金刀法。这金大力性如烈火,架不住叫人气,让徐良把他气得五眉三道,胳膊腿儿都有点发硬,一看徐良加紧进攻,有点儿手忙脚乱,一个没注意叫徐良反背一刀正砍到他后脊背上。那刀背是钢的,金大力摔了个狗啃屎,大棍子离手了。他不太服气,双手摁地打算跳起来。他挨着蒋平不远,蒋四爷往前一跟步,伸出脚丫子对准他那腮帮子就是一脚:“老实点儿!来人,绑!”小七杰往上一闯把金大刀也给捆上了。

    单说金镖侠林玉提着宝剑在旁边观战,一看,倒吸了一口冷气,心中暗想:别看徐良其貌不扬,此人果然有绝艺在身。我就得过去拼命,把我两个朋友抢救下来。想到这里他吩咐一声:“弟兄们给本帅压住阵脚。”随即跳过来把宝剑一摆指了个冲天一炷香亮开门户:“徐良,你过来!”徐良翻眼一看,明白:啊,主角来了,大将压后阵。这个人是最难对付的。

    前本说了,这金镖侠林玉比御猫展熊飞长得还漂亮。八尺五的身材,宽膀细腰,面似银盆,眉目清秀,目若朗星,通关鼻梁,方海阔口,三绺须髯,穿的戴的都那么干净利落,特别是两只眼睛放出两道寒光。明眼人一看就知道,这是一位武林高手。徐良是干什么的?不管对方是什么人,见其外知其内,见其面知其心,知道有多高的武艺,要不怎么叫武林大师呐。其实徐良乐意跟这样人打仗,利用交手就是学习的机会,能从对方身上吸取很多有用的招法。为什么徐良二十多岁的人名声这么高,武艺这么强?就因为他虚心好学,不放弃所有学习的机会。所以他一见金镖侠过来非常高兴。

    徐良单手提刀伸着脖子一走三颤来到林玉近前把嘴一咧:“唔,你是哪一位?”林玉冷笑一声:“不知道吗?我乃阎王寨的元帅,绰号人称金镖侠林玉!”“你就是金镖侠?”“不错,你早就知道?”“没听说过。”林玉一听很泄气:这山西人可够损的!林玉气得一晃宝剑:“徐良,知趣的,你把抓的那两个人给我放回来,本帅今天就收兵撤退,咱们井水不犯河水。要想打,改日下战表,定下时间地点,咱们绝不含糊,你可愿意?”徐良一听乐了,这一乐比夜猫子叫唤还难听,听得林玉汗毛根儿发-:“徐良,你乐什么?”“我不乐别的,你这人说话可笑,上嘴唇碰下嘴唇倒轻巧。让我放人可以,必须给我拿出两下子来。你要把山西人赢了,别说放人,要我的脑袋都现成。假如你不是山西人的对手,朋友!恐怕今天你也走不了,辛苦一趟跟我去大同府打官司!”“呔!徐良,敬酒不吃吃罚酒,拿命来,看剑!”林玉就下了绝情。徐良一边打一边注意,他看林玉的能耐可真了不起,使的是八仙剑术:一招分八招,八招变化成六十四路,神出鬼没,刀华缭绕,伸手抬腿全有独到之处,那剑术可以说炉火纯青、登峰造极。按他这个岁数有这么一身本领,真是不可多得。徐良暗中赞叹:这人长得这样漂亮,功夫又这么好,为什么失身于贼,真是可惜!但是他跟林玉水火不同炉,今天不是鱼死就是网破,因此徐良加紧刀术也频频发动进攻。就见刀光剑影,人来人往杀作一团,五十多个回合没分胜败,两旁观战的无不喝彩。虽然这不是什么比武,但两个人的能耐全显露出来了。金镖侠一边打着一面暗挑大拇指:别看徐良长相奇丑,真有功夫,他越打越精神,招数越精,时间拖长了我未必能赢他,干脆我动暗器得了。他打定主意之后,宝剑招数更加紧了,打来打去使了个败势,一转抽身便走,还故意一栽歪,那个意思是脚底下没站稳,惊慌失措的样子直奔角门。徐良压刀就追:“你先别走,我还没有打够哩,留步!”林玉心中暗喜:徐良呀,你还是年轻,经验不足啊,追我,你还活得了吗?他心里暗自得意,斜眼角看徐良追来了,离他也就五六步远。金镖侠用闪电般的速度把宝剑交到左手,右手探进镖囊拽出三只金镖。说金镖不是金子的,是一斤二斤的“斤”。古人打镖的时候那是有分量的,有三两二、四两七,最多的八两,要能打到一斤,那得多大功夫!林玉就使的是“斤镖”。为了有把握,他拽出三只来,就见冷不丁回身一抖手,这三只镖同时发出,直奔徐良致命之处。徐良离他才六步远,大约三丈,这玩艺儿离得太近,就是大罗神仙也难躲过。蒋平、小七杰等开封府的官员在旁边看得挺真,一看林玉转身发暗器了,众人的心忽悠一下提到嗓子眼儿,蒋平把眼闭上:啊,良子完了!你专门打暗器,今儿叫暗器把你丧了。

    这三只镖,一只奔徐良的面门,一只奔他颈嗓,另一只奔向了心口,一条线排列来的。徐良其实早注意了。他跟林玉动着手的时候就发现对手的眼珠直转悠,心中暗想:这小子想鬼点子哩,不然不能是这种神态,我可得留神。林玉假装一败,脚底还滑了一下,徐良暗中好笑,心说:你甭给我使烟泡鬼吹灯,太平的地你摔什么跟头?你想迷惑我!林玉往月亮门一跑,别看徐良追的脚步挺急,但并不快,他是干跺脚不迈步,徐良的眼睛盯着林玉哩。见林玉肩头和手一动,就明白他在扔暗器。老西儿一想:躲是躲不开,我要一躲就没意思了,今天我亮一手绝的,用镖接你的镖,叫你知道山西雁非等闲之辈!徐良很迅速地拽出三只镖一抖手迎着林玉的镖就到了。说着容易,做来就太难了。怎么个接法?镖尖儿对镖尖儿,别说一扬手扔出去,就是用手拿着往一块儿对也同纫针差不多了。要不怎么叫“绝”艺呐!这徐良也叫艺高人胆大呵。耳中听得“锵锒锒”一阵悦耳的金属撞击声,六只镖同时落地,果然是镖尖对镖尖把林玉的三只镖击落。就这一下,徐良的身价提高百倍!林玉惊呆了,吓出了一身汗。他心想:我金镖侠要跟徐良比,差距真在天地之间啊!他光顾吃惊忘了徐良,忘了这是玩儿命的战场,徐良就利用这个机会往前一纵,“叭!”一腿正踢在林玉的腿肚子上,他站立不稳“扑通”摔倒。笑面郎君沈明杰、小元霸鲁世杰跳过来不容分说,膝盖一顶他后腰,“别动!”拧胳膊把林玉活拿了。

    阎王寨大帅林玉一被拿,旗倒兵散,阎王寨的军兵、偏副寨主一下子散了:“哥哥兄弟快跑吧!”上房的,上墙的,四散奔逃。开封府的官人能放他们走吗!尽量追杀。有的在大门口把他们的命丢了,有的死到十字街心,有的死在庄口,还有一部分落荒逃走。祠堂里头那部分贼,小贼头叫滚地雷逢顺,他领着众贼正大吃大喝,听庄子里打起来了,逢顺不知道怎么回事,命人前去探听。探事的回来说:“可了不得啦,逢寨主快走吧,我们的人败走逃亡,大帅都叫人家抓住啦,车将军、金将军也双双被擒了!”逢顺一想:如果我去抢救,把现在的人都搭上也抢不回来,不是白给吗?干脆,留三寸气回去送信儿。所以他带着原班人马平安地跑回了阎王寨。

    单说徐良提金丝大环刀追杀了一阵,看看天快亮了,这才回到院子里。这一场战斗宣告结束。抓住俘虏连当官儿的二十九人,死的一百一十多人,伤的八十多人。蒋平跟徐良一商议,应当把这些活的送往大同府,交给钦差大人颜查散升堂审问;死者就地掩埋,伤的还得找医生调治,然后再根据罪行处理。

    再说这老员外马忠,等到天亮领着家人回来了,一看,到处是鲜血和死尸,把老头儿吓得魂不附体,但他发现官家取胜了,跪在地上给蒋平、徐良磕头,千恩万谢。蒋平拍拍他肩膀:“你们家这也是不幸之中的大幸,看见了没?昨夜经过浴血大战,总算把贼杀了个败走逃亡,我们大获全胜了。不过你杈树冈这地方也不能住了,你知道阎王寨什么时候派人来报复你?反正你有的是钱,干脆把财产变卖了远走高飞,找个平安之地才是。”“蒋老爷说得对,一天我都不呆了,房子地我都不要了。”这马忠带着老伴和女儿小娇准备了几辆车,就在当天拉上金银细软跑到中原逃难去了。

    蒋平把一切事情料理完毕,派人看守杈树冈,四外下了卡子,这才班师回到大同。蒋平和徐良见了颜查散把经过如实说了一遍,颜大人大喜,令人把林玉几个押进死牢等候审讯。这头庆贺暂且不提。

    单表小贼们急如丧家犬、漏网鱼似地一顿跑,后来发现没有官军追来这才把心放下,在小头目逢顺率领下回到阎王寨。一进天王殿,逢顺跪下拿膝盖当脚走,一路哭着禀报:“王爷,大事不好啦!各位,大事不好啦!”

    单说这大贼头天德王黄伦,今儿个还挺高兴:早晨起来梳洗毕就有宁夏国派来使臣八宝大将军曹天豹,奉宁夏国王赵元浩所差,往阎王寨护送慰问品:五百头牛,一千只羊,三百匹战马,金银财宝三车。把东西一送来,黄伦喜出望外,就在天王殿设盛宴款待使者,偏副寨主几百人全在这儿陪着,在鼓乐声中高谈阔论。哪知道逢顺这一回来泼了他们凉水,大殿里就是一乱。黄伦赶紧把酒杯放下,手拈须髯探身往外一看是逢顺,一副狼狈相,满脸都是血,浑身上下都是尘土,就感到有不祥之兆。他把桌子一拍:“逢顺!究竟是怎么回事?速速奏来。”“哎,王驾千岁,昨天我陪着军师、大帅,还有几位将军到了杈树冈,满以为是一场喜事,哪知道我们中了对方的计啦!也不知道那马忠老头儿怎么跟开封府的人勾搭在一起了。那翻江鼠蒋平、白眼眉徐良,三侠五义、小五义、小七杰在杈树冈布下天罗地网,我们全钻在里头啦。军师当场毙命,大帅跟两位将军被擒,弟兄们死的死伤的伤,就剩下我们六十多人跑回来了……”黄伦听到这儿往椅背上一靠颜色大变,天王殿上死一般的寂静——全傻了:这事太意外了。因为派出的都是阎王寨的尖子,让开封府没费吹灰之力打得如此狼狈,那将来阎王寨怎么办呢?黄伦心想:我十年来的心血白费了,我又怎么抵抗开封府?旁边宁夏国的使者曹天豹说:“人有失手,马有漏蹄,老虎还有打盹儿的时候。大帅既是被抓住的,就说明没死,咱们还能救他。王爷应当马上派人赶到大同府砸监反狱,把活着的人救回来。”黄伦一扑棱脑袋:“曹将军刚来不清楚,当今皇上派了个钦差大臣枢密院使颜查散,他是包黑子的徒弟。如今奉圣旨查办大同府,我们弟兄每天都有被抓的,哪一天都有死的。那赃官说什么‘一定要把匪患肃清’,当然也包括咱阎王寨。杈树冈一战只是敲个警钟,用不了几天大队人马就要到阎王寨,我用什么抵抗啊?砸监反狱不是笑话吗?大同府在官军手里,那是铜墙铁壁。戒备森严不说,又有三侠五义众人在那儿保护;我们即使进去,能活得了?如果打急了,颜查散先杀掉牢里的人,这不加快几个人早死吗?此计不妥。”

    正在无计可施的时候,人丛中走过一个大个儿,挺瘦,面如重枣,高挽发髻,金簪别顶,身穿肥大灰布道袍,身背剑手持佛尘,正是三手真人刘道通,他在江湖上号称五真人之首。这五个真人还有:九天真人马道源、七星真人司马德修,双头蝎子吴道成,绝命真人李道修,但有三个已死在徐良的刀下和欧阳春的掌下,如今就剩下两个。他在中原无法立足,这才逃到塞北。黄伦久闻他的大名,加封他副军师之职。现在他看天德王一筹莫展,三侠五义杀到鼻子尖儿底下来了,对自己也不利,想好主意这才出来:“无量天尊!王驾千岁,贫道有本上奏。”黄伦一看是他,不住地点头:“军师有话请讲。”“王驾千岁,有道是兵来将挡、水来土屯。虽说我们吃了个大亏,吃一堑长一智吗,大家往后更注意,也就能避免灾祸。方才曹将军说得对,目前应当设法把金镖侠,车、金二将军救回来,那是不可多得的人材呀!如果我们坐视不救,被这些赃官给杀了,那可是最大的损失。”“怎么救?难道你能去大同救他们?”“不,贫道没有这个能耐。但我可以向您推荐,这人只要一出头,慢说救人,就是摘颜查散的脑袋也不费吹灰之力。别看徐良能耐,要跟他碰上就像老鹰抓小鸡!”“仙长,此人为谁?快快讲来!”“他就是金镖侠林玉的受业者恩师、飞剑仙朱亮。他徒弟被人家抓了,当老师的能不疼爱?冲这他就得帮忙。”黄伦一听又把头低下了,一个劲儿晃脑袋,这就是反对的意思。黄伦为什么不同意呢?原来他有为难之处。

    半年前,各方英雄纷纷投奔阎王寨。可是黄伦要成大事、吞掉大宋江山,光靠这点人还不行,他得找那些有能耐的,金镖侠便推荐他老师朱亮,说老人家读了一辈子兵书,二十几岁就当过总兵,要讲排兵布阵、攻杀战守、逗引埋伏,如同探囊取物;要论能耐,马上步下、长拳短打,可称盖世无双。黄伦准本,传旨派金镖侠林玉、军师刘雪巧、八名王官带着厚礼到飞蛇谷去见朱亮。因为这个朱亮隐居在飞蛇谷隐贤庄,根本不问世事。林玉他们到地方叩开门环一见朱亮,把来的原因说明白,礼单往上一献,满以为老头儿能答应,没想到朱亮大发雷霆,当着众人把林玉痛斥了一顿,说他金盆洗手退出武林,八十多岁的人不去争名夺利,说林玉给他找麻烦,气得把礼物隔墙扔出去,把礼单也撕了,又把林玉、刘雪巧赶出家门,并告诉林玉:“你往后再来我砸折你的双腿!”这帮人碰了一鼻子灰,只好回阎王寨见黄伦,不敢隐瞒,把实情都说了,黄伦的脸当时就红了,成了红伦了。心中暗想:这老头儿怎么这样倔?我这是往你脸上贴金哪,你就算有能耐也不能这么狂啊,难道没有你朱亮我阎王寨就垮了!一赌气这事儿就撂下了。

    刚才三手真人刘道通又提起这件事,黄伦也想起半年前的事,所以他直晃脑袋,心说:请不来。他这么想被刘道通看出来了,往前赶走两步:“无量天尊!王驾千岁是不是认为朱亮不能出头?”“啊……够戗!我看他不能来。”“不见得。贫道认为这正所谓此一时彼一时也。当初咱们阎王寨兴旺发达,兵强马壮,用不着他,所以他不来;如今我们有了难处,尤其是他那宝贝徒弟叫人家抓了,我就不信他是个石头块儿,不疼他徒弟,岂有此理!请王爷传旨,贫道不才带上礼物二上飞蛇谷,到那儿陈说厉害,咱们试探试探,他来了不更好吗?如果他不答应,咱们再想办法。”黄伦跟大伙儿一听,刘道通说得有理,这才发旨,又准备了丰盛的礼物:珍珠一百颗,黄金三千两,绫罗绸缎拉了五车。派三手真人带四名寨主作为全权代表起身奔飞蛇谷。

    简短捷说,两天到了。这飞蛇谷离着阎王寨仑都山一百二十里,山路挺好走。等到了地方,三手真人刘道通命令车辆停住,让喽罗兵们叩打门环。门儿开了,里面出来个小童子,这人岁数不小了,今年二十六岁,就是不长个儿,挺大个脑袋,有点罗圈腿,说话是童子音,人聪明,两眼倍儿亮。他晃着大脑袋看了看:“你们找谁?”“无量天尊!贫道是仑都山阎王寨来的,奉我家王爷所差要叩见老剑客,有急事求见。”“等一等罢。”这个小大头人到里边送信儿去了。今儿飞剑仙特别高兴,根本就没有拒绝,还搭了个“请”字。小大头人儿出来满面赔笑:“啊,仙长您贵姓?”“免贵姓刘,我叫刘道通。”“噢!江湖五真人之首,三手真人就是您。”“啊呀,愧煞人也!我这空有其名无有其实。”“我说刘道爷,今儿不知日头从哪边出来的,我们老剑客非常高兴,让我搭了个‘请’字让你们进去讲话。”刘道通一想:有门儿,如果飞剑仙答应出头,准叫徐良死无葬身之地!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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发表于 2021-12-25 13:18:49 | 显示全部楼层
第012回 房书安耍笑云飞子 朱剑仙怒闯大同城    三手真人刘道通原以为挺难,结果挺顺利。小童子一通报就让他进来了,把他乐坏了。心说:只要朱老剑客愿意出头,什么事情都不成问题了,我也可以借助他的力量报我的仇。边想边往里走,就见院儿不大但是百花盛开,清香扑鼻,这个幽静就别提了。顺着当中石头子儿铺的甬路拐弯到了二道院,这是朱亮的书房。小童子一回头:“仙长,您先留步,我到里边给您再回一声。”他进屋了。就听朱亮咳嗽一声,声音洪亮地说:“给我请!”“是。”小童子把帘栊打开:“仙长,您屋里请。”刘道通正正道冠、抖抖道袍,哈着腰走进书房。一提鼻子,一股檩香味儿。抬头往上看,正中央放了一把安乐椅,椅子上端坐一位老者,大个儿有一丈来高,面似三秋古月,白色须髯散满前胸,条条透风,根根露肉,就像银线;头挽发髻,金簪别顶。茶几上放着几本兵书和文房四宝,屋两旁全是摆满各种书籍的书架子,人置其中就感到飘飘然,有点肃然起敬的样子。刘道通知道这老头儿就是飞剑仙朱亮,赶紧抢步屈身过来:“无量天尊!晚辈刘道通参见老剑客!”说话之间撩衣服要叩头。朱亮赶紧站起来,用手相搀:“不必客气,仙长免礼,一旁落座。”“善哉,善哉!贫道谢座。”刘道通坐下,朱亮命小童献茶。一碗香荼摆上来,俩人边喝边谈。朱亮手拈银髯打量打量刘道通:“刘仙长,无事不登三宝殿,你是个忙人,偷闲来到敝宅,大概有事吧?”刘道通站起来说:“呵,老剑客,您说对了。贫道奉天德王所差给您送来一封信。”说着话从怀里把黄伦的手书拿出来恭恭敬敬地递上去。就见朱亮把脸往下一沉,根本没接这封信:“不用看啦,刘仙长来究竟是什么意思呐?”刘道通一看,这老头儿要犯倔脾气了,口气有些迟疑:“有一件……”朱亮又沉下脸逼问:“仙长有话直讲,何必犹豫呢?”“好吧,老剑客您可别上火也别着急,人生一世苦乐悲哀是交织在一起的……”“不必-嗦,有话直说!”“哎……我现在就说。您徒弟金镖侠林玉……”“啊,他怎么了?”“他让开封府官人给活拿了。现在问成死罪押在大同府的囚牢里,凶多吉少,恐怕要掉脑袋。像这等大事我们不敢隐瞒,特来奉告老剑客。”朱亮的脸色当时就变了,可一会儿又平静下来:“噢,原来是这么一回事。咳,刘仙长,你们给我送信儿来,老朽非常感谢。人生的路由自己走,他今天被人家抓住,这是咎由自取,即使掉了脑袋也活该,跟我这师父没有什么关系,别说我们是师徒,即使是父子我也管不了呵,儿大不由爷嘛。”说完,他把眼睛闭上了。

    刘道通摸不准这老头儿说的是真的还是假的,难道他真不动心?他要拒绝出山可就麻烦了。不行,还得接茬儿往下说:“无量天尊!老剑客话虽如此,林玉毕竟是您的徒弟。依贫道看来他没有做什么坏事,他保天德王黄伦算什么错?那天德王是个人材,他要推倒大宋另立一个世界,这也不算不对吧?您老人家熟读经史,开天辟地到现在更换了多少朝代哪?天下乃人人之天下,那宋朝赵家不好就得有人取代,这算什么不对?林玉保了天德王更无可指摘,您不要认为您的徒弟不好。再说,那开封府的人专横跋扈,借皇上和包黑子的势力背叛武林,反过来欺压武林,用大伙儿的鲜血换他们的官帽,简直是可杀不可饶!这帮人刚到大同府就放出风来要抓金镖侠林玉,结果抓住了。言下之意不光对付林玉,还要把您斗倒呐。您在这儿也不稳当,假如阎王寨被他们占了,您这飞蛇谷也不能安定呵,请老剑客三思。”“唔,谁把我徒弟抓住的?”“徐良。”“他是何许人?”“老剑客久居山林消息闭塞。这小子是山西太原府祁县徐家庄人,他爹就是大五义老三、穿山鼠徐庆。这小子自幼受高人传授,他有两个老师,头一个叫云中鹤魏真,第二个号称山西二绝之一的金睛好斗梅良祖。徐良在他们俩身边学到绝艺。这小子鬼点子多,绝艺也多,双手打镖、接镖,打飞蝗石、接飞蝗石,打袖箭、接袖箭,一手三暗器,百发百中。而且他掌中那口金丝大环刀招术精奇。这小子现在可红得发紫哪,皇上加封他三品带刀御前护卫,给包黑子当了忠实的鹰犬,平山灭岛,杀了我们绿林英雄无数!如今领着人来到大同府,要平灭阎王寨。老人家,他要没能耐能抓住您徒弟吗?抓住那天我还听说他仰面大笑,说谁是林玉的师父啊?怎么教出这么个饭桶来呀?是不是跟他师娘学的?这话说得难听,不堪入耳呀!”

    朱亮听到这儿“呀——”的一声,一使劲“噗!”手中的茶杯被捏碎了,这是鹰爪功。刘道通偷眼一看,心想:这激将法真好使。就见朱亮青筋也鼓起来了:“哼!我当他是什么了不起的英雄哩,闹了半天是个黄口孺子,无名的小辈!刘道通,你来的意思是不是攀请我出山?让我救徒弟对不对?”“对。天德王信里写得清清楚楚。”朱亮这才把信打开,又闭上眼合计了半天才对刘道通说:“老朽金盆洗手对天盟誓,今天我二次出山就违背誓言了。我可不上山入伙,叫我保天德王可不干。我这次下山就为我徒弟,救出他之后,领回飞蛇谷让他好好练武,不让他再上山了,到那时候你等可不要埋怨。”刘道通一听:你把林玉救了不管我们?恐怕到时候你也约束不了自己了,只要你能出头就行。想到这里赶紧跪倒:“无量天尊,善哉善哉!老剑客这就对啦!虎毒不食子,您能不管徒弟吗?应当赶紧出面才是。”朱亮连忙挥手:“起来,起来。我收这个败家子,找麻烦呵。”接着他招呼小大头人王兴为他打点行装。“师父,您上哪儿去?”“到大同府接你师兄去,让他回来跟你同堂练武。”时间不大王兴给拿来了一个小包,有几套临时更换的衣裳,有百宝囊,最显眼的有一条五金的拐杖。这条拐杖比鸭蛋还粗,龙头凤尾,这是朱亮的应手兵刃。朱亮吩咐王兴好好照管门户,说他三五日即可回来。刘道通一看有希望了,命人把礼物抬进来。朱亮又沉下脸问:“这是干什么!”“这是我们王爷的一点心意,求老人家笑纳。”“我从不受礼,怎么拿来的怎么拉回去,二话别跟我说!”刘道通不敢硬碰,赶忙说:“好好好!小人情面太薄,您见着天德王再说罢。”他怕惹翻了倔老头前功尽弃,赶紧吩咐喽兵再把礼物抬走。朱亮要刘道通先回,他随后就到,说到阎王寨见面。刘道通满心欢喜地率领众人走了。

    刘道通回阎王寨见黄伦,眉飞色舞地告诉他:“这回好了,朱亮答应出头了,随后就到。”黄伦也乐坏了,吩咐:“快张灯结彩,净水刷山,黄土垫道,准备隆重迎接老剑客。”整个阎王寨全动起来了。

    午后,朱亮果然来了。黄伦率领偏副寨主两千多人亲自下山迎接,到了天王殿盛情款待,让他往当中一坐,黄伦在旁边站着敬酒。这回可好,请来个老祖宗,谁不巴结他?不说别人,单说人群中坐着三人,外号江夏三鬼,他们是要命鬼黄荣江,追命鬼黄荣海,还有那细脖大头鬼房书安。这房书安就是徐良的干儿子。莲花观完了之后,他率领其他人投靠阎王寨,被安排了一个偏副小寨主,短不了好吃好喝,阎王寨发生的一切事情他全知道。他看天德王黄伦又请来大名鼎鼎的飞剑仙,心说干老儿徐良这回可要现眼了。金丝大环刀不一定赢得了人家五金拐杖,三手将遇上飞剑仙怕是凶多吉少。他看阎王寨的人都在迎合朱亮,纷纷向他敬酒,自己不去不合适,便捅了捅黄荣江和黄荣海:“两位,咱也得过去献献殷勤啦。”“好吧。”于是每人端了一杯酒晃晃悠悠来到朱亮近前。房书安把大脑袋一晃,未曾说话先拉笛儿(咱们前文书说过他没有鼻子,没这玩艺儿它不兜风,说话费劲。他事先得攒足力气,所以就像拉笛儿一样):“唔——!”朱亮正跟天德王黄伦说话,一听,这什么声儿?顺声音抬头一看:嚯!面前站仨人。为首的这位长得真可笑,脖子好像擀面杖,脑袋像个大倭瓜,平着脸还没有鼻子。飞剑仙一想:这人怎么这样难看呢?这么丑还活个什么劲儿?可是自己是个有身份的人,这话不能说出口来。他看看房书安:“壮士,你是哪位?”“老剑客,晚辈如实奉告。我是江夏人姓房,双名书安。因为脖子细脑袋大,大伙儿送我个绰号叫细脖子大头鬼。”“哈哈哈,原来是房寨主。”“对,是我。老剑客,人的名儿树的影儿,您是一个雷天下响——妇孺皆知。您来了我高兴,我们哥儿仨给您敬点儿酒,请您赏脸。”说着把酒杯举过来。朱亮看了看情面难却,只好笑呵呵地把酒杯接过来一饮而尽:“多谢三位。”“唔,够意思!不过晚辈有一事不明想当面请教。”“有话请讲。”“我说得对不对,老剑客别挑理。您二次出山打算干点儿什么?”“你还不清楚?我去大同府救徒儿林玉。”“您准备带多少兵马?”“一兵一卒都不带,老朽一人足矣。”“嗯?就您一人?可别大意,骄者必败。您到大同府要遇上那白眼眉怎么办?恐怕好去可回不来呀。”黄伦一听,这人可真讨厌,怕他说出再难听的话来,就过来打岔:“房寨主赶紧归座,一会儿酒菜凉啦。”“王爷您别撵我,您是不是认为我说话刺耳?‘良药苦口利于病’吗,这是警告老剑客不要掉以轻心,那徐良不好惹!老剑客,您知道我们俩什么关系吗?”“哦,你跟徐良还有关系?”“有!谁都知道就您不知道。徐良是我干老儿,我是他干儿子。”这一句话把大伙儿全逗乐了,朱亮却丈二和尚——摸不着头了:“啊,怎么徐良是你干老儿?”“一点儿都不假。您知道怎么认的这干老儿?谈这话好几年啦。在金凤岭准提寺,我跟金箍秃头邓飞熊、飞毛腿高健、白菊花宴飞在那儿做客,喝了两盅酒我这嘴就没把门儿的了,一高兴吹开牛了,我骂徐良‘他小子从小就没有出息,尽在我胳膊上拉青屎,想不到他现在有出息了,忘了他当初了。他是我干儿,我是干爹!’其实我这是酒攻的,胡说八道!哪知道一骂糟了,徐良听见了,大吼一声跳到屋里头把别人打败,把我抓住了。我一个劲儿说好的,徐良还真不错,饶我不死。但是为了警告我,‘哧儿’一下把我鼻子给拉下去了。当时我还多个心眼儿,趁热拣起来安上得了。一着急安错了,大头儿朝上了,我一赌气又拨拉下去了。打那以后我们俩就认亲了,他就是我干老儿,我就是他干儿。从那以后,做梦我也不敢说他不好的话,为什么呐,可灵哪,只要我一说干老儿不好两字,他随时就到……哎嗨,你们看!我干老儿来了!”

    细脖子大头鬼房书安冷不丁喊了一嗓子,这一下不要紧,天王殿就开锅了:二十多个贼跳到房上,十八九个贼钻进桌子下面去了,有的人各拉刀剑闪躲在两旁。真是丑态百出。就连飞剑仙朱亮也为之一惊,甩银髯张大双眼观瞧:“呵,徐良在哪?”一看,什么也没有。房书安乐得腰都直不起来了:“哎——诸位!不必害怕,我是开个小小的玩笑,刚才是我活见鬼,看差了。”大伙儿一听,这个气就甭提了。黄伦急忙吩咐大家安静,上房的重新跳下来,藏到桌子底下的又钻出来。黄伦气得用手直拍桌子:“众位这是怎么啦!”“回王驾千岁,因为听说徐良来了,要……要做好战斗准备。”其实钻桌子里面的有两人都吓得尿了裤子。朱亮看得清清楚楚,不乐意把这盖儿给掀开。飞剑仙长叹一声,心说:徐良这小子有多横?一提他名字把我们这帮绿林人都吓得这般狼狈,可见这小子素日多么专横跋扈!本来凭我这身份不愿跟他计较,要看这情况,我非把他铲除不可。但是朱亮又恨这房书安:你是哪头的?这不是吃里扒外吗?明明徐良是仇人,把你鼻子拉下去了,你张嘴干老闭嘴干爹,太给绿林人丢脸!想到这里,他一把抓住房书安的衣服,想把房书安打死。黄伦赶紧拦住:“老剑客手下留情,打不得。”又把嘴对准朱亮耳朵压低声音说了几句。朱亮一愣,把手放下了没敢打。那位说房书安有什么了不起,连朱亮都不敢揍他?这真有原因。

    这房书安出身挺了不起,二十年前他开辟一座大山叫八宝叠云峰青松狼牙涧,把这大山治理得铜帮铁底。那会儿房书安还年轻,肚子里有点道道,后来来了几个人:头一个叫半翅蜂王典王金龙;第二个电光侠霍玉贵;第三个飞天老魔公冶子安。这三个人相中八宝叠云峰,愿意上山入伙。房书安非常欢迎,把三个人接到山上。打那以后,这四个人冲北磕头八拜结交,论岁数一排房书安是老四,因此人们都管他叫四大寨主。后来房书安这人脾气不好,发现这三个哥哥做事不端就发生了口角,房书安一跺脚离开八宝叠云峰青松狼牙涧,又到湖北江夏认识了黄荣江、黄荣海,号称江夏三鬼,他就不回山上去了。其实那三位也觉得心里怪对不起房书安的,派下人来请他,这位还越请越来劲,说什么也不回去,到现在不凉不热就撂下了。人家叠云峰还有他的名字,人们谈论中还叫他四寨主,就是没有回去罢了。这件事无人不知无人不晓。说房书安这人不怎么样,他那三个磕头的惹不起呀,半翅蜂王典是剑侠的身份,武功盖世;电光侠霍玉贵三十六路电光掌压盖武林没有对手;再加上那公冶子安,那武功都是了不起又了不起的。所以看在这三个人的份上,谁也不敢惹这房书安。方才黄伦就是说的这个事,说:他,动不得!他那三个把兄弟是谁、是谁,把朱亮给吓住了。朱亮知道这三位是了不起的人物,论功夫只在自己之上,但是他纳闷儿:那三位高人怎么跟这么个废物磕头结拜呢?真是错综复杂不可理解,就这样朱亮没动手。房书安一看,腰板儿更直了:“哼!谁敢动我?除我干老儿徐良,别人呀,他不配!老剑客呵,刚才我说的都是实话呀,您一兵一卒不带就想进大同府救您徒弟,这不开玩笑吗?弄好了,您跟我似的把鼻子混丢了,咱俩一块儿拜干老儿……”“去你妈的!”朱亮忍无可忍照房书安屁股上就是一脚。房书安皮糙肉厚根本就不害臊,长叹了一声:“唉,好吧,良言难劝该死的鬼唷。反正我的心是尽到啦。”说完,他归座了。

    这帮贼听完了真是啼笑皆非。别人不敢言语,朱亮很恼火,房书安无意中使了个激将法,把老头儿的火激到脑门子上。朱亮心说:这时候不去也得去,大话说出去了,不这么办也不行。别人都好说,就这细脖子大脑袋这张嘴我就惹不起!他气呼呼地站起来说:“王驾千岁,老朽告辞!”“怎么,您这就走?”“对,我要赶奔大同去救徒弟,顺便把徐良的人头捎回阎王寨来!”“老人家好好想想,还是多带点人吧。”“王驾不要为我操心。您想想我带多少人?带三五千无济于事,带三两万你这儿没有。相反人多目标大,这里一发兵,人家得着信儿事先就做好了准备,挑起吊桥落下千斤闸板死守大同,一时半会儿还打得进去吗?即使打进去,恐怕我徒弟早就身首异处了,还不如老朽一人去合适,神不知鬼不觉到那里,出其不意、攻其不备也就把事办成了。再说房书安他们把徐良他们说得神乎其神,在老朽看来无非是碌碌之辈,我还真没有把他们看在眼里。各位就听喜信儿吧,告辞了!”朱亮说到这儿操起桌边的五金拐杖一转身——把众人吓了一哆嗦,再找朱亮踪迹不见。其实朱亮也不会隐身法,哪儿去啦?从后窗户出去飞身上房。等大伙儿再追出去,他早已跳到墙外走了。黄伦一想:大概还有希望,等着听喜信儿罢,便告诉御膳房:杀牛宰羊,准备祝贺。按下群贼听信儿不说。

    单说飞剑仙朱亮怒冲冲下了仑都山,找了个僻静处把衣服收拾一番,又平心静气地想了想:我到大同用什么办法能把林玉被押的地方摸清,是公开露面还是夜探大同?如果他们要凭武力我应该怎样对付?后来他终于想出了如此这般的一套办法。之后,他大步流星直奔大同。没人时他把腰往下一塌施展陆地飞腾术,跟箭头似的那么快;有人呐他就收住脚步慢步走。因为光天化日之下叫人观之不雅。就这样在日头往西转的时候,就来到大同府的北门。他往城门这儿一看黑压压一片人,往城头上瞅,五步一岗,十步一哨,旌旗飘摆,站满了大宋军兵。因为这是前防,白天黑夜戒备很严。朱亮到北门口一看,为什么人这么多呢?因为天快黑了,到城外办事的百姓要进城回家;到城里办事的急于出城。按钦差大人颜查散的规定,进出城门都要经过严格检查官府发放的腰牌,对上号才能出入,否则就不行,发现可疑的要抓起来审讯。不然的话,能把这些贼治得服服贴贴的?朱亮挤进入群一瞅,要进城的排了五百多,着急的人们议论纷纷:“像这样慢,到掌灯也回不了家……”再看城门洞口放了一张桌子两把椅子,坐着两个年轻人,看样子都是大个儿,他们戴着六棱抽口硬壮巾,浑身上下青色衣服,腰中挎着刀。别看穿的便服,一瞅就是官家人,他们一面喝着水儿,一面打量进出的人群。另有二十几名军兵带着刀枪搜查来往行人;旁边还有一个文职官员,在这儿收放腰牌、登记载册,忙得满头大汗。在城洞旁边搭着个芦席棚,里边也有人,都是专为脱衣服检查准备的。

    朱亮一看:够严的!这一说我也得受检查,我又没有腰牌,还没有进城就遇上麻烦了。又一想:我干我的,按原计划行事。所以他不排队了,挤过人丛一直来到城门洞,拄着拐杖挺着胸脯迈步往里就走。当兵的抬头一瞅:“哎哎,站住站住!我说老头儿你乱闯什么!你没看进城都得排队吗?去,后边呆着去?”“嗬,弟兄们辛苦!老朽有急事在身,务必这会儿进城,大家给个方便罢,对不起,来日我请弟兄们喝茶!”朱亮边说边往里走。当兵的横刀枪把他拦住:“老头儿,你活腻味了?你刚才说的什么话,谁用你请喝茶呀,你经过检查了吗?后边去,再要不听把你抓起来治罪!”“唷嗬!你们这个衙门真不讲理呀,我什么法都没犯就把我抓起来?冲你这么说,我还非进城不可,看哪个敢抓老朽!”说着又往里走。桌子后面坐着的两个年轻人听见了,一拍桌子走了过来。

    书中代言,他俩是开封府六品带刀校尉邢如龙、邢如虎。要说这哥儿俩,前文书交代过,别看过去失身于贼、跟襄阳王赵珏瞎跑,但改邪归正了。群雄聚破冲霄楼、大破铜网阵,他俩倒戈投降立有战功,经包大人保奏、仁宗允许,收到开封府效力当差,而且加封六品官职。几年来这哥俩确实变好了,跟徐良众人抓差破案累立战功,这次守北门的事就交给他俩了。哥俩兢兢业业一丝不苟,有时累得坐在椅子上就睡着了。尽管如此,他们知道形势严重,一点不敢偷懒,一会儿掌灯该换班了,他们也不怠慢。听着一吵,邢氏兄弟站了起来。邢如龙在前,邢如虎在后,军兵左右一闪,他俩来到朱亮面前上一眼下一眼看看,这是个大个老头儿,面似铜盆,胸前散满银髯,头上戴着鸭尾巾,手里拿着乌黑锃亮的拐棍,两只眼睛倍儿倍儿亮。哥俩就知道这老儿是练武的。看他这冲劲儿,也许是三侠五义的朋友?先别得罪,问问清楚再说。邢如龙过来一抱拳:“老人家好!适才军兵说话不周惹您生气,万望见谅。不过,上面下派迫不得已。我们是干这个的,因此就得严着点儿,您还得谅解。您看,不管是谁想要进出必须登记在册,说明您的姓名、家乡住处,说明理由,发放腰牌,然后才允许进城,不然上面怪下来兄弟们不好交代。老人家请到这边来。您贵姓?先给您办手续。”这邢如龙就算会来事儿,说这套话也不算过分。但朱亮今天是找茬儿来的,本来就没有安好心,打算玩儿命。尽管邢如龙说得这么婉转,他仍然把脸一沉:“-!太麻烦了。这么宽敞的城门你们硬堵着不让进,又他娘的什么登记在册,那不是刁难人吗!老朽活到七八十岁还没有遇上过这些麻烦,对不起,全给我免了!”说着还往里走,邢如龙怎么解释他也不听。邢如虎急了,他的脾气跟他名儿差不多——虎头虎脑的,他一看这老家伙不是东西,又从北门来,出北门不远就是阎王寨,他有可能就是个老贼成心跑来捣乱发坏,我哥怎么尽说好的,把他抓起来就得了!过来把他哥哥一拨拉:“嗳,老家伙,给脸不要脸,敬酒不吃吃罚酒。我告诉你,你要找不顺当,今天爷对不起你!弟兄们,把他拿下!”一声令下,当兵的往上一闯抓胳膊撸袖子就想抓朱亮。飞剑仙把两臂一抖,使了个“老龙抖甲”,这么一晃身不要紧,当兵的摔躺下七八个。邢如虎一看:“呀!老家伙会两下,找茬儿啊?来来来,我对付对付你。”邢如虎甩掉外衣抡拳就打。朱亮想:我今天进大同为救我徒弟,主要会的是徐良,这些人不值一打,我也不能浪费精力,干脆快点把他打发了。邢如虎往上一纵使了个“通天炮”,朱亮往旁一歪头,拳头打空了。还没等邢如虎换招哩,朱亮把左手抬起伸出两个手指在邢如虎肋上捅了一下:“别动。”邢如虎乐子大了:下面骑马蹲裆式,一个胳膊伸着,一个胳膊在后头,眼睛瞪着,一动不能动。原来,这就是点穴。邢如龙一看:“老头儿,敢打我弟弟!”过来抡拳就打。朱亮一转又到邢如龙的身后,仍然使用这一招:“别动!”邢如龙也听话,动不了地方了。当兵的傻了,刚想往上闯,朱亮一摆手:“弟兄们,咱们没仇恨,老朽这般年纪绝不无故伤害你们。我进城办事,咱们井水不犯河水,哪个敢拦,我可对你们不住!”说话之间大步流星就进城去了。等到了街上他钻进胡同,迎面遇上两个百姓,朱亮就打听钦差大人的公馆在什么地方,百姓告诉他顺胡同出去奔大街往东一里左右知府衙门就是。朱亮照着百姓说的走去,果然找到了。

    书中代言,这知府衙门现在又是钦差大人的公馆,那气派够大的:两旁两列拴马桩,拴着几十匹骏马。门前站着几十名军兵,多拿大刀斧戟,腰中挎刀佩剑来回巡逻。朱亮一瞅到地方了,白眼眉以及他的帮凶爪牙肯定都在这儿,天黑以前我就得大功告成。想到这儿,朱亮晃掌中拐杖飞身往里闯,他要血溅公馆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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